“这牛肉呀,可是个好东西,可它比猪肉腥,用盐是不够的呀,要用酒去腥才行,好不啦。”说完这话她也不等陶小霜的反应,手上黄酒瓶一倾就往碗里倒上了。
鸿门酒倒完,李照弟还教上了,“小霜,这牛肉估计你上手的时候不多,我告诉你要用手搅拌,这味道才好……”接下来,李照弟十分热情的传授起各种调制牛肉的小秘方来。
李照弟烧菜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她说的那些小窍门有些陶小霜确实不知道,所以陶小霜一边还是摆出冷淡脸,一边用脑子把那些窍门记了下来。
等到李照弟说得口干舌燥,她才叹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李阿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牛肉,是我在回家路上黑到的。”
“黑到的?那这肉怎么是冰冻过的,小霜,你可别想唬弄你李阿姨?”往肉里倒黄酒时,李照弟的手碰到了碗沿。那碗边都是凉飕飕的,这牛肉出冷库的时间估计不到半天,那些郊县老乡自己家里还点着煤油灯呢,哪来的冷库肉。这话忒假了!
被李照弟‘揭穿’,陶小霜的脸色就变得犹豫起来。这事果然有戏!李照弟舔舔嘴唇,她也不怕热,直凑到陶小霜耳边小声道:“小霜啊,李阿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知道我就是好奇心重,对人那是绝对没坏心眼的。这牛肉的事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相信你李阿姨好伐!”
被李照弟拿话一挤兑,陶小霜的表情更为难了,她垂眼想了想,才犹豫的说道:“这样呀,那、那好吧。我就说了——这牛肉确实是我黑到的,但那人不像是老乡,倒像是从渔船上下来的——他身上有一股子鱼腥味。”
鱼腥味难道是崇明岛的打渔船?不对,这牛肉怎么会上渔船的?
李照弟感觉奇怪,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小霜,那人说话是什么口音?”
陶小霜歪着头想了几秒钟,才说道:“那人说话乍一听有些像上海话,但仔细听却不是。我觉得应该是江浙那边的吧。”
上海和江浙地区之间常年都有很多运输船往来,这些船运走上海的轻工业产品,运来江浙的粮食和生活物资。李照弟觉得那个卖肉的十有*就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船员,所以才问口音的事,现在听了陶小霜的回答,她更感觉自己想的果然没错,不禁心喜的叫道:“这就对了!”
“对什么呀?”陶小霜明知故问。
“那人是个船员呀!这牛肉肯定是他在船上冷库里走后门弄的……小霜,你黑到这肉的价格很便宜吧!”如果是船员,肯定着急卖肉,那价格十之*就不讲究的!
“呃……”陶小霜一脸惊讶的看着李照弟。
这时,李照弟自觉自己已经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心里不免有些泛起酸来,这好事最近怎么都轮到程家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犯堵,连一句‘小霜,这牛肉1斤多少钱?’都问得有气无力的。
“1斤1块。”陶小霜在心里松口气,这邻居里最麻烦的李阿姨算是解决了。
李照弟怏怏的走开了,陶小霜总算能忙活自家的晚饭了。她升起自家的两个煤炉,一个闷上5斤的米饭,一个放上大铁锅,开始炒菜。
陶小霜准备做两个炒菜,一个芹菜大葱炒牛肉丝,一个三色牛肉丝——这菜名是陶小霜临时想的,青椒茭白牛肉丝正好绿白红嘛。
她先做的芹菜大葱炒牛肉丝,先倒冷油,再下姜蒜炝锅……
等锅里的牛肉丝断生后,一股牛肉特有的浓香在灶坡间里弥漫开来。为了火旺,陶小霜特意往煤炉里加了煤球,等到芹菜大葱下锅时,她已经热得大汗淋漓,她右手挥舞着锅铲,左手则掏出手帕在自己脸上不停抹汗。
同寿里弄堂口的公用电话间里,两个传呼大妈正摇着蒲扇打盹儿。两个大妈里张阿婆年纪较轻,才刚满50岁,所以鼻子还好使,她生生的被陶小霜的芹菜大葱牛肉丝给香醒了。“好香呀!这是……”
过年时张家的一个郊县亲戚捎来了2斤牛肉,张家当天就排队买了5斤土豆,做了一大锅土豆烧牛肉,这也是张阿婆的肚肠最近和牛肉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这时闻到肉香,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抽动着鼻子喃喃道:“是牛肉,有人在做牛肉……”
“诶!”闻着闻着,张阿婆猛地一拍大腿,“哪家不识数的,牛肉用芹菜炒来吃不地道呀,□□都说了——土豆烧牛肉才是*!”
鼻子不好的另一个大妈周阿婆被她吓醒了,“张家的,你干啥呀!”
“周阿姐,你不知道——里弄里有人在糟蹋牛肉。不行!我得去看看是哪家人这么不懂经?”
张阿婆出了公用电话间一路寻着味走到了4弄的弄口。她正想往里走——眼看陶小霜又要迎来一个麻烦人物!突然,张阿婆的脚步转向了,她离开4弄弄口,抬脚走到3弄弄口,然后她在口子上站了会就转身走回了电话间。张阿婆一边走一边摇头:“是土豆烧牛肉的味呀!敢情我也鼻子不灵了?”
4弄2号里,陶小霜自然不知道住3弄5号的朱大友家帮自己挡了一劫,她炒好了芹菜大葱牛肉丝,装了盘,正在洗锅准备炒下一个菜。
这时时间其实还早,也就3点半不到,往常程家做饭至少得4点半,陶小霜是想着最好能在其他人还没来灶坡间前把这菜做好了,免得其他人看到了眼热才早早动手的。所以,当三色牛肉丝炒好装了盘,5斤大米饭也闷熟了,灶坡间里也没再来人,直到陶小霜把饭菜端上了楼,下楼洗菜板时才遇上了朱芳。
今天朱芳上班的街道拉链厂又只开了半天工,她照常在里弄福利社里领了糊纸箱的活。朱芳是个小个子,抱着半人高的木箱子走在弄堂里,得歪着身子看路。她边走边闻到了味,好香的牛肉味呀,这牛肉八成是哪家有人出差回来带的吧直到走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这味居然就是从4弄2号里传出来的。
心急的进了门,看到灶坡间里只有陶小霜一个人在,朱芳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王家的牛肉,要不然自己得呕死。
朱芳对王阿婆没意见,和王阿婆的儿子王国栋也没什么,就是对王国栋的老婆李照弟,那真是满肚子怨气。因为拉链厂效益不好,工资常年只有22块挂5毛,所以朱芳一直想着就调工作,好劳保什么的她也不求了,只要能三班倒多赚些工资就行。
王国栋在区里果品杂货公司上班,在4弄2号这栋石库门里就属他的人面最广,所以去年朱芳抠了自家3个月,凑钱买了一罐麦乳精和半打各式罐头提拎着找上门托李照弟帮忙。结果,李照弟当天应了这事,第二天就在弄堂里把自家的门路有多么广连吴纪的老婆也求上门了之类的话传开了。这事如果能办成,朱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