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的两打饺子皮,道:
“咱干脆包饺子吧,就包青椒馅的,你们南方人是不是很少吃饺子?哪有过年不吃饺子的,起来起来,把地盘让给我。”
“好!”孟春水爽快地答应了,立刻把菜刀扔到案板上,自觉地退出厨房,靠在门口看着。
“哎,昨天买的那几个鸡蛋呢?我还说包一种肉的一种蛋的。”
“都坏了,我就扔了。”孟春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赵维宗回头,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蹲在垃圾桶旁往里看。果不其然,几个糊掉的荷包蛋无辜地躺在里面,身后还垫着它们生前的蛋壳。
“噗,”赵维宗笑出声来,门口孟春水别过脸去,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得将功赎罪,先把围裙给我。”
孟春水乖乖走过来,递出印着路飞的围裙。
赵维宗又打发孟春水去继续弄青椒:“不用那么精细,你就切差不多随便剁就好,”然后自己拎出一条五花肉,还有几只虾米,“我来搞肉馅,肉馅可难弄了,以前都是站在我妈边上看着,今天终于也做了一次大厨。哎你这围裙挺好看的,咱带回北京去吧。”
孟春水笑了笑,心说那是你围着好看,手上把青椒末剁得飞快,很快一盆子成品就出来了。那边赵维宗先是切块然后切丁又是剁碎,忙得不亦乐乎,倒也动作麻利。很快两种碎末混在一起,佐上些料酒老抽虾米碎,饺子馅就成了。
赵维宗坚持等天黑了再包饺子,说这是自己从小的规矩,没法改——因为饺子要夜里吃,而且现包现煮的才够味。作为补偿,他迅速给饿极了的孟春水做了一碗饺子皮做的面片汤,足足放了一整根黄瓜,还有七个大虾。
等到晚上包饺子时二人的厨艺水平才算真正高下立现。孟春水跟捏泥人似的,包一个要五六分钟,还立不起来,歪歪扭扭地躺在赵维宗包的标准水饺旁边,显得有点搞笑。
“会不会煮破啊。”他自己也没底。
赵维宗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道:“破了也没事,你中午吃的面片汤味道也还行吧。”
孟春水似乎有些懊恼,放下饺子皮跟筷子,道:“你老是这样。”
“哪样?”
“从来不说我的缺点,但我知道我这人一堆坏处。”
“真要说?”赵维宗抬眼看他,又包好了一个,“你还真有个缺点。”
春水站起来,隔着桌子弯腰凑近他问:“是什么?”
“我发现你过马路不看红绿灯!以前没我拉你,你是不是都随便走的?”
“这个啊,”孟春水又坐了回去,“因为我色盲,看红绿灯都是黄的。”
“啊?”赵维宗愣了愣,“不行,那你一个人过马路也太危险了吧。”
“其实可以通过亮度区分,我以后注意行了吧。”
“真的要注意,包括你开摩托什么的,说真的挺危险的。”
“我骑摩托带你都看灯的,”孟春水小声道,“我就……哎我就自己走的时候改不过来。”
“我知道,但万一我不在呢,你出事了咋办?你出事了我也得跳江。”
说完这话赵维宗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尤其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这时外面又开始放炮,空中划过千朵万朵银花,然后便是震耳的炸裂声。俩人都扭过头去看,高层看得尤为清楚,好像江边放的烟花就在眼前似的。
孟春水突然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匆匆开门下了楼。
赵维宗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如坐针毡,没开灯,电视和烟花的光线映在他眼前的面皮上,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难不成自己真说得过火了?这家伙离家出走了?
他决定把饺子包下去,要是包完了孟春水还没回来,他就下楼去找。可是自己没钥匙啊,没钥匙就没吧,找不到人我也不回来了。他有些决绝地想。
哪知过了不多久,他也就再包了一排,就隐约听见稍稍平息的满城炮声中夹杂着一个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好像离的很近,赵维宗跑到窗边看,见到楼下的雪地里立着个小人,正是孟春水。
那人指着天,好像在喊:“往天上看!”
只见几束火光从地上的一个大箱子里窜出来,从他眼前飞速掠过,然后在又冷又清澈的空气中炸成红的绿的花朵。
紧接着又是一串,再一串,在赵维宗窗前斜上方的空中绽放。
这回是真的近在眼前了,赵维宗闻着硫磺的气息,并不难受,他默默想,这红的绿的,在春水眼中是什么模样呢?
金色的。几分钟后那人带着一身烟火碎屑,风尘仆仆爬上楼来,如是告诉他。
第31章
二零零二年,三月,圆明园西杨絮纷飞。
赵维宗顶一身灰土,拉着拖杆箱急匆匆进了校园东门。
俗话说专业选得好,年年似高考,他却觉得自己选的的这专业用“天天似搬砖”来形容比较合适——如今才刚刚大一不到一年,他就已经充分体悟到了农民兄弟终日面对黄土的辛苦。
杨剪也曾毫不客气地嘲笑他,说他这专业理科生不愿意学,文科生不稀罕学,整个系才二十多个新生,问他脑子抽哪门子啥风,放着大好青春不去挥霍,非他妈学着刨人祖坟。
是的,小赵学的是考古,可考古怎么就成挖人祖坟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没办法啊,想和孟春水报一个学校,可这北字打头的大学不是牛逼吗,人家考那专业我又考不上,这学校理科生能考的分数线最低的系就是考古啦,我还真挺幸运的,你说还有哪个学校的考古系愿意收理科生?而且你得恭喜我过线了才对,不然我就得去第二志愿学师范了。”
又说:“在师范倒是能学我喜欢的数学,几年后你见我,又是一条好汉,不过好汉毕了业就只能跑小学教鸡兔同笼。”
杨剪嗤之以鼻:“你这辈子就被那姓孟的吃死了,什么事儿一和他扯上关系,基本结果就是注定的了,你根本就拿他没辙。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赵维宗也嗤之以鼻:“你这完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杨剪收起嬉皮笑脸,问他:“说真的,你这分数考数学系也差不多够了,有没有考虑换专业?趁没开学你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赵维宗笑笑:“不换不换,考古多酷啊,到时候我合法把玩国家文物,你们这帮在实验室倒腾数据的能享受得到吗?”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问他遗憾吗,倒也不是没有。杨剪这人当了回黑马,可能是因为脑子真的好使,最后高考居然理综只扣了三分,跟那理综满分的孟春水一同去了物理系,他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而赵维宗却不一样,毕竟在他高三前十六年的人生里,确实没想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