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再看看妹妹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很快追着妹妹的背影奔出。
夜已深,陆续有宾客向许老爷告辞后,离开许公馆。
灯火辉煌的许公馆,所在大马路上,另一头,一辆黄包车拉着车座上年轻姑娘突然停下来,车夫回头对客人道:“姑娘付的钱,只能拉到这里了。”
车座上的孙娇茜,脸上兀自有泪痕,听此言不由得一怔,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拉到哪里了?”
老年车夫哭丧着脸:“姑娘,您一上车,就扔出一把铜板给小的,然后也不说去哪里,只说拉着车跑就是了。我这不按您的要求拉着车跑,都跑了小半个上海了,那把铜板早已跑完,几次回头问姑娘您到底要去哪里,您光顾着哭,就是不肯回答。俺也没办法啊。”
“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完全不认识啊。”孙娇茜环顾四下,擦一把眼角上的泪痕,道,“也罢,你把我拉回去吧。从哪里来,就拉我到哪里去,到家门口,我再给你算钱好了。”
“可是我这把年纪跑了半天,老腿都抽筋,已经跑不动了。那把铜板我早已给您跑完,姑娘您行行好,从我的破车上下来。不是我有意把您摞在这里,是姑娘您之前光顾着哭就是不说去哪里。得……姑娘您看,这里是英租界,前面就是许公馆,鼎鼎大名的许炳元老爷的公馆。看样子不寻常是在办什么大喜事。姑娘你这体面的模样,乘着人家办喜事,只要说了难处,人家发发好心,会帮您的。”
“什么许炳元,我又不认识,平白无故的,何必跑到人家公馆……你送我回家,我给我双倍车钱就是了。”孙娇茜还不肯下车,却被车夫一把抓住胳膊硬拉下车。
然后车夫一身轻松地拉着空车就跑。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孙娇茜气急败坏道。
“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回家睡热炕头。姑娘您好自为之吧!”车夫远远地喊道。
孙娇茜气急败坏站在街头,见一辆汽车从远处驶过,赶紧退后几步站马路边,避开汽车。
“可恶!”被摞在马路边上的孙娇茜含糊骂一番,分外苦恼。
今天是和父母大吵一架才跑出来,一出家门就跳上一辆黄包车,掏出兜内所有铜板给车夫,让他只管拉着车跑……她压根说不出要去哪里,只是独自坐在车上流泪不已。
父母定下的亲事,她是一百个不满意,却拗不过父母愿意。
“那位易少爷虽说瘦小些,相貌又不丑,也算眉清目秀。更不用说人品老实家产殷实。不是你爹娘势利眼,为父为母嫁女儿,谁不希望自家闺女以后过得好些。易家的绸缎铺生意足有咱们家杂货铺生意的十倍都不止,易少爷还是长房长孙,你一嫁过去就是易家长媳掌管全家钥匙,从此锦衣玉食还有成群佣仆伺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嫌人家个子矮嫌人家都中学都没读完嫌人家镶着几颗金牙。没上完中学就配不上你这个教会女中的了?你是洋玩意读多了读昏了头了吧。几颗金牙又如何,多少人想镶金牙还镶不上呢,你倒还嫌弃!”
爹娘对自己“年纪不小却还是这般不懂事”恨铁不成钢。孙娇茜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这门亲事。
人瘦小只读完中学还在其次,关键是他那几颗金牙!
说话的时候,有意咧着嘴露出几颗金牙,在太阳底下一闪又一闪。易少爷站太阳底下咧着嘴冲自己不住地嘿嘿直笑,孙娇茜是面对面看那几颗闪闪发光的黄金牙看得转身就跑。
如何能想象去和这“半口金牙”共度一生?!
拗不过父母,又不肯改变主意,孙娇茜是一气之下干脆跑出门。
跳上了黄包车,不辩方向,就这样被一直拉到英租界一个陌生的街头,身无分文,回家亦回不得。
要是金萱还在就好了。只要金萱在,她一定直接跑去找闺蜜哭诉。可是……
自从数月前一别……孙娇茜最后得知的,是死里逃生的约翰跑回上海向她诉说了之后的遭遇。只是约翰和她一样,对金萱及其家人的下落一无所知。她和约翰一度沿着上海城外一路寻找,却始终不曾找到金萱一家人下落的半点线索。
分明伤痛的约翰遍寻金萱消息不得,两个月前刚刚离开上海,远赴他乡传教。她独自留在上海,失去了闺中密友,一度为密友与其家人的“逢凶化吉”夜夜祈祷。
金萱和她的家人,都是不曾做过任何坏事的好人。这样的好人,必有好报!
孙娇茜独自站在街头,呆呆地站了半天。想英租界离自家杂货店甚远,夜已深,年轻姑娘流落在外终归不妥。
她左右看看,然后望向了远处的许公馆。
见其灯火辉煌,应该是有喜事办。倘若如此,过去说明难处,请求人家帮个忙,应该是可以的。
被摞在街头的孙娇茜,一时想不出其他回家的法子。只有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向了陌生的许公馆。
许公馆。
独自跑出洋楼的顾唯妍,突然停步,看到远处,坐在草坪石凳上的白西装背影。她踏在结霜的草地上,向前走几步,突然哎哟一声,在湿滑的草地上一跤摔倒。
坐在石凳上的林晨枫回头,见是顾大小姐摔倒在草坪上,立刻奔来,将人扶起。
“多谢晨枫哥哥。”顾唯妍低头道。
也只有在林晨枫面前,她才能收起平日的刁蛮与冲撞,变得格外娇羞动人。
“草地湿滑,顾小姐不宜久站,我们到那边去。”
林晨枫说着,拉着顾唯妍的手,走到洋楼拐角处,见有一张雕花白色木椅,自己掏出手帕,将木椅反复擦试两三遍,这才招呼顾唯妍坐下。
奔出洋楼的顾维崧,回头看到两人在角落中。稍一迟疑,还是一步步退后,转身走开。
对枫,他是足够的信任。更何况,他顾维崧怎能轻易听人墙角?
“顾小姐……”林晨枫站在木椅边,迟疑着唤道。
“晨枫哥哥,我之前说了几次了,不必总是叫我顾小姐……这样太生分了。就叫我妍儿好了。”顾唯妍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说。
林晨枫咳嗽一声,却仿佛压根没听到这番话,仍然道:“顾小姐,我想……我想说,你是维崧唯一的妹妹,所以在我眼里,你就和我的亲妹妹一般。维崧怎样对你,我就是怎样对你。今晚……恕我直言,顾小姐言行有不妥处,当然这个主要过错在我。顾小姐今晚之举,着实让林晨枫难以再见维崧和顾老爷黄太太。还望顾小姐以后……以后三思而后行。”
林晨枫艰难说出最后一句话,低头不敢看顾唯妍。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闺蜜孙,本文消失了差不多十万字,终于再次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