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觉得简宝华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她们做下人的,本就是要伺候主子的,“小姐,若是等会不舒服了,就告诉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是孝心,但是劳累自己生病了,反而让老夫人担忧了。”
胖乎乎的小脸郑重点头。
见着简宝华听她的,染春笑了笑,手脚利落给简宝华换了衣裳,而柒夏也回过神,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巾子浸润到热水里,温热而不烫。
简宝华闭着眼,任由柒夏给她擦脸。
如果儿时的她,闭上眼便一点点犯瞌睡,但是这会儿她虽然闭目,整个人却无比清醒。
原本在垂垂老矣的身躯里的灵魂,阴差阳错回到了年幼的身体里,那干枯的灵魂在躯体里迅速舒展,少了疼痛与禁锢,眉心也不再蹙起。
足下被小心翼翼换上了绣鞋,简宝华轻巧落地,站在了地上。
脚踏大地的扎实的感觉,让她的唇扬起一抹笑,眼睛也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辉,洵美且异。
第4章 怀念的时光
简宝华迫不及待就推开了门扉。吱呀一声响,初秋的景就入了眼,风也将她缠绕,温柔的拂过她的身子,拂过她的发梢。熹微的光足以让她看清楚院子里的景致,小小的水池,里头养着金与红的锦鲤,假山上的青苔绒绒的,是蜻蜓最爱停驻的地方。水池旁有几株潇湘竹,有一株被她刻了名字,留下斑驳的伤口。假山有有一个小角,与院子里的水是连通的。
“小姐,慢些。”染春连忙把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简宝华不等着染春给她系好系带,两手拉住了披风的角,扯了扯披风,往前奔去。裙摆微动,露出了绣鞋上圆润的明珠,小巧绣鞋踏在鹅卵石的小径上,脚底那微妙的触感让她怀念,这真真是京都里外祖的家宅。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并不长,只短短绕了一小圈,是外祖母执意建造的时候安置的,每一颗鹅卵石都圆润而光洁,用外祖母的话来说,每日只消在鹅卵石蒲城的路面上走一遭,解乏又对身子好。
简宝华的脚步轻快,摆脱了苍老的身躯,她在年幼的身躯里有了新的活力。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自然是比成人矮小许多的,她幼时居住的院子,与她年长后再看,便不大一样。视野新鲜的有趣,这一切太过于美好,她脚步越发轻快,不顾身后染春让她慢些的呼唤。
简宝华行得很快,衣裙摩擦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披风微动地扬起,她的动作惊了早起吃虫的雀儿,扑棱着翅膀飞出了院落。简宝华也站在了院门口,她闭上眼,前些日子下过雨,园里有淡淡的土腥味道。
“小姐,跑快了等会出一身的汗,小心出了风寒。”染春跟上来之后,急急说道。
简宝华转身看着染春,染春是外祖母替她选的大丫鬟,十岁的年纪,像个小大人一样,最沉稳不过,简宝华的许多品性与做人的道理,都是同她的身上学到的。只是可惜,染春很早便去了,永远停驻在女子最美的年华。
眼底滑过一次可惜,柒夏也匆匆忙忙跟过来,她撅着嘴便道:“小姐,你跑的好快。”
柒夏这个丫头,是舅母替她选的。柒夏是家生子,她的娘在生了三个小子之后,只有柒夏是个姑娘,真真是疼她,原本是特地求了恩典,不做丫鬟的,谁知道舅母见到了柒夏之后,便生了想要让柒夏到简宝华身边的主意。柒夏的性子活泼,舅母觉得简宝华年纪小小,到京都里有些怕生,想替她找个伴儿。
简宝华的生母已撒手人寰,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无意再去,原本是准备亲自教养女儿的,谁知道在简宝华五岁的那年,被外放到南方沿海一带。一番思量之后,简宝华就住在了外祖家中。因为染春的性子沉稳,原本在外祖的家中,她跟着染春,身上总是带着不合时宜的小大人的气息。舅母担心她太过于孤僻,特地同柒夏的母亲说了些,柒夏也不用签卖身契,权当是简宝华的玩伴了。
所以柒夏领着大丫鬟的份额,却不能完全算作是简宝华的丫鬟。
柒夏像是一尾灵动的游鱼,在她简宝华的水塘里激起欢快的水花,简宝华如同舅母料想的那般,渐渐活泼了起来。
“不快的。”简宝华温声说道,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眼前的一切让她新鲜又快活。
无论是染春还是柒夏,都是她成亲以前用的丫鬟,一个早早逝去,另一个嫁了人,她们是她最初的美好回忆。见着两个丫鬟,她便心中欢喜。
柒夏便笑了,她生的好,笑起来的时候两点梨涡露出,让人心中也生温暖,“染春姐姐会担心的。”
染春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简宝华记得小时候的自己身体不太好,总是爱生病。因此,外祖母和舅母总是想着法儿来给她调养身子。大约就是六岁时候,她不再生病,因为常用滋补的食物,人也是胖乎乎的。
“我不跑了。”简宝华抬起头,看着染春说道。
“姑娘懂事了。”染春并不相信,不过仍然笑着肯定简宝华。
“小姐。”花匠放下了手中的铜制大剪刀,给简宝华请安。
简宝华颔首,便带着丫鬟,往正厅的方向去了。
简宝华顺着院子中的小径走到正厅的时候,舅母恰巧就要进门。
“舅母。”
简宝华脆生生喊着,那穿着天青色上裳,绛色下衣裙的女子就转过身来。白净的面上扬着笑,笑意一直到眼底,“宝丫头。”
简宝华此时忘了刚刚应下染春不再奔跑的话,足尖点地,向着舅母就跑了过去,她的披风被风扬起弧度。何氏身后的大丫鬟悄无声息沾在何氏的身后,以免宝华姑娘没得轻重,撞在何氏的身上。
如今的简宝华怎会犯这样的错误?等到距离何氏近的时候,她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身后的披风缓缓回落到她的背后,“舅母。”伸出嫩藕一般的手臂,环住了何氏。
整个人埋在了何氏的怀中,何氏是信佛的,还在院中请了一尊观音,经年累月,身上也沾染了檀香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让简宝华双目有些发酸。简宝华自幼丧母,在外祖母府中的时候,舅母十分宠她,舅母在简宝华的心中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她贪婪地嗅着何氏身上的味道,想着她柔和的面颊,想着她温柔的杏眼,想着她眼底下一颗多情的泪痣。
“宝丫头,还不舒服吗?”生病的时候,孩子是最粘人的,何氏担心简宝华生了病,蹲下身子,就用额头想要去探简宝华的额头。
“舅母,我没生病,我若是病了,我就差人和外祖母说一声了。”简宝华的双手抓着何氏的衣袖,这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境一般,泪珠儿终于落下,但不肯让何氏见到自己落泪,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说话待着瓮声瓮气的含糊。
“没生病,宝丫头今个儿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