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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跪得双脚发软,可谢五郎依旧没有吭声。终于,足足在两柱香的时间后,谢五郎开口了。

    “阿墨。”

    阿墨随即出现。

    谢五郎又说:“此花灯碍眼,拿去烧了。”

    阿墨应声,从进来到离去,他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崔锦。

    “过来。”谢五郎又道。

    崔锦抿抿唇,从善如流。她就像以往那般,坐到了谢五郎的身边,两人之间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说:“到我怀里来。”

    此时,崔锦却是犹豫了。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一股微微粗暴的力道直接将她带入怀中。她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的,回过神来时,谢五郎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可尽管这么近,她仍旧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

    她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坐在他的怀中,双腿被强迫圈在他的腰间。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一道冰凉贴上她的左脸颊,谢五郎不知从何取出一方帕子,带着微凉的湿意用力地擦拭她的左脸,动作丝毫也不怜香惜玉,反而是粗暴之极。

    没一会,她的脸颊便被擦得通红。

    可她一声也不吭,就算疼得厉害,她也默默忍着。她就是不说话,一句也不说,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

    “疼么?”

    崔锦说:“疼。”

    “为什么不求我停下来?”

    崔锦没有回答。

    谢五郎却是有些恼怒,帕子被丢掷到一边。他正想粗暴地占有她时,怀中的人哆嗦了下。便是这一下哆嗦,让他的恼怒瞬间消失了。

    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左脸。

    这一回,他的动作是极其轻柔的,仿佛指尖下摩挲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轻轻地,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手指滑到了她的眉眼间,他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形,还有眼睛,然后是鼻梁,再到嘴唇。他的动作极慢极慢,仿佛在感受着崔锦的五官。

    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她的五官,微凉的指尖已是微微发烫。

    他头一回那么渴望自己不是目不能视物,他可以一睁眼就看清她的模样。他想依靠双眼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而非依靠呼吸来猜测。

    崔锦愣住了。

    此时此刻的谢五郎面上竟是有了柔情,明明他看不见,可他却对她满脸温柔以及怜惜。

    很快的,她警惕起来。

    这一次,谢五郎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她不能放松警惕。

    “阿锦。”他忽然唤道。

    不等她回应,他又唤了声:“阿锦。”

    “阿锦……”

    “阿锦……”

    “阿锦……”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仿佛以此为乐,连崔锦也算不清他究竟唤了多少回。直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时,他才停住了。

    他搂紧她的腰肢。

    “你戏耍我一次,我戏耍你一次,扯平了。”

    崔锦瞪大了双眼。

    扯平了?!扯平了你不应该回燕阳城吗!

    刚刚难得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慌了,事情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谢五郎说扯平了,谢五郎温柔地看着她,谢五郎一副迷恋她的模样。

    这些都足以让崔锦引以为傲的冷静迅速摧毁。

    谢五郎说:“从今日后,我不再戏耍你。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不会欺负你,也不许任何人欺负于你。”顿了下,他又说:“你爹想回燕阳城的本家,我会让他如愿以偿。汾阳崔氏会风风光光地接你们一家回去,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们一家。”

    “离开洛丰时,我原以为戏耍过你之后,便能满足地回燕阳。如今方知我错了,我心中一直记挂着你。原以为只是一场虚情假意,不曾想到却弄假成真了。不过……很好,我很高兴,也很快活。”

    他头一次对一个姑娘说这么多的话。

    这数月来,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的情绪,王四郎说他心中有了崔氏,他起初是不信的。可是他现在却信了。当他怀里再次有了她的气息时,心中的结霍然解开。

    他说得满心欢喜,却不知此时此刻的崔锦脸色白得吓人。

    方才还仅仅是心慌,如今彻彻底底的是害怕了。

    谢……谢五郎当真心里有她了?这莫过于是最可怕的话语!

    她想说你凭什么你说扯平就扯平了?她一点也不乐意好吗?从头到尾,都谈不上一个“平”字。

    她想说谢恒你凭什么这么自大?在众人面前戏耍她,将她扔进地狱的人不是你么?凭什么你回心转意了,她就得笑脸迎合?

    在身份上,他们的确是不平等。

    可是在感情上,他们是平等的。

    谢五郎,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在被你玩弄之后还要乖巧顺从地迎合你的感情?你倾心于我,可我不!一点也不!

    崔锦登时就愤怒了。

    愤怒的情绪甚至要高于心底对不能掌控发展的害怕!

    她霍地推开了谢五郎。

    “不要!”

    “我不要!”

    “谢恒!你高兴了,可我不高兴!不是你喜欢我,我就要眼巴巴地上前等着你临幸。我不喜欢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点,甚至连一丝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回来?我不是已经如你所愿那般卑微得任人宰割了么?不是如你所愿那般地位一落千丈,谁都可以欺辱我了么?我都这般了,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我到底哪里入你眼了?你说,我一定改!”

    “谢恒,你莫要太过自负!我崔锦断不会倾心于你。我承认,在樊城时是我不好,是我先欺骗了你。可后来你也报复回我了,你以五十金羞辱于我。再后来到了洛丰,我崔锦对天发誓,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想要报复我。你明明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地上蝼蚁,蝼蚁咬了你一口,你却反咬它一口。谢恒,你的风度呢?谢恒!你小气得可怕!这样的你,我怎敢倾心?怎会倾心?”

    此刻的崔锦愤怒得不再瞻前顾后,更是忘了谢五郎的身份,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她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小人物。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谢五郎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压抑,太多的不满,太多的愤怒。而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她爆发了,像是山泥倾泻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噗咚噗咚地滚落。

    而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她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