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那孩子一根筋,着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只是,朕今早叫人捉拿姜艾,事出紧急,还未来得及与你商议,怎么嘉宥那么快便得到了消息,这人刚刚关进大牢,他便出现了?”
萧维一顿。
乾宁帝冷笑:“十四弟,你这手,伸的未免有些长了。”
“臣弟一直怀疑姜家与阿正的关系不简单,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在皇兄面前妄论,是以暗中派人留意姜家的情况。臣弟一心只想为皇兄分忧,并非心存僭越,还望皇兄恕罪。”
乾宁帝不答,转动着右手的扳指,半晌,忽然幽幽问:“十四弟,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萧维垂眸:“自当年事变,已有十九年了。”
“想当年,咱们十几个兄弟,如今朕身边,就只剩你一人了。”乾宁帝起身,缓缓走下御阶,经过萧维身边时,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拍,“你好自为之。”
萧维目光微闪。
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乾宁帝便离开了。许久后,萧维方起身,不疾不徐走出大殿。挥退殷勤相送的宫人,对殿外守候的心腹沉声道:“你亲自去左相府走一趟,带个口信给斛大人:本王有要事相商,今夜亥时,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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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混沌驱散,渐渐恢复清明,姜艾醒来,入目是一片陌生的床帏。昏迷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她记起自己被关进刑部大牢,没多久嘉宥便闯了进来,杀了两名狱卒……
想起那名狱卒被一刀割喉、鲜血喷溅的画面,姜艾便忍不住一抖,紧接着便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禁锢着。垂眼去看,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抓着她的右手,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微微一动,阖目倚在床侧的萧嘉宥便醒了。他坐直身体,一言不发地看着姜艾,眉宇间往日温情不复存在,只剩无尽的消沉。
陌生的屋子,已有橘红光辉透过窗纸照耀进来。
姜艾坐起来,想抽回手,反被他握得更紧。他气色萎靡,像是疲倦到了极点,双眼中却闪着执拗的光,死死抓着她,像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嘉宥,你不要为了我以身犯险,被皇上知道,势必会牵连郡王府。”姜艾苦口婆心劝道。
“没人会知道!”萧嘉宥固执地梗着脊背,“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带你走,我们逃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
“嘉宥……”
萧嘉宥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魔怔一般碎碎念道:“我们说好的,你是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我会好好待你,给你幸福。”
这一幕与上一世何其相似,她性命不保,他不管不顾宁愿抛弃一切,一心要带她走。他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再次出现在眼前,姜艾心里揪疼得厉害。“嘉宥,我不值得你这样。”
这一次,是她负了他,哪里担得起他深重情谊。
“你值得!”萧嘉宥霎时像被戳中了软肋,赤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仿佛害怕自己吓到她,连忙又放轻了声音不停道歉,小心翼翼地,将额头贴在她手背上,哽咽道:“我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你那么好,艾艾……”
他陷入了自己的执念,旁人的话一字都听不进去,即便是他执着于的那个人,也不例外。
姜艾几次试图劝说,都被他打断。
萧嘉宥寸步不离地守在姜艾身边,抓着她的手一刻不曾松过。大多时候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固执着守着一个自己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
直到天黑后,他终于动了一动,转头看着姜艾,几分沙哑的声音道:“我出去看看情况,很快回来,你不要害怕,哪里都不要去。”
他松开手,似乎不大放心,迟疑地看了她几眼,拿了一早准备好的干粮过来。“你饿了吧,我买了你爱吃的酥饼,只是已经凉了。”
姜艾没有接,他便放在了她手边,轻声道:“你饿了就吃吧。”
言罢,转身便要离开,脚步刚迈出一半,忽然一僵,诧异地回过身来——姜艾拉住了他的手腕,垂着眼睛,看着他从前养尊处优的双手,虎口处不知何时磨出了一层薄茧。
“我有事告诉你。”
片刻后,她稳下心神,抬眼,认真地看着萧嘉宥:“嘉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这件事,我从来不敢告诉别人,但我知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会相信我。”
“你可还记得,上元节那日,我约你在黄柏河畔见面。那时的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姜艾了。”
萧嘉宥惊诧地望着她:“艾艾,你……”
“匪夷所思是吗?我自己也觉得。”姜艾自嘲地笑了一下,顿了顿,她缓缓道:
“我死在二十一岁,也许是我的一生有太多的遗憾,老天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带着记忆回来。嘉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弥补上一次的缺憾,嫁给你,与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彼此。”
她声音有些哽咽,低着头,没有看到萧嘉宥脸上震惊、茫然、失措混杂的神色,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这个巨大的晴天霹雳一般的信息,几乎让他崩溃。
“艾艾,你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刹那间从心底深处升起的那股浓厚的悲哀源自何处,他仿佛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悲鸣,在脑海中回响着,悲凉、痛苦,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断摇头,脸上已布满了泪水。
第79章 79
已是夕阳西沉, 霞光映进简陋的小屋, 暖融光晖,照不进阴霾的心底。
萧嘉宥不记得自己以这个姿势僵立了多久, 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大婚那一日——
他激动地一夜未眠,一早便自己动手穿戴好了吉服,胸前挂着象征鸿运在胸的大红绣球,辞别父母,意气风发去迎接自己的新娘子。一道道繁琐枯燥的仪式, 因着心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丝毫也不觉得难捱。一步一步地,终于等到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他虔诚而郑重地牵起她的手,如同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心生欢喜, 忍不住偷眼瞧她, 隔着一袭红盖头, 仿佛也能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
可若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