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在河中砸了一条腕粗的铁索,现如今只要拉着浴桶攀着铁索往前潜游即可,不过一小柱香的时间,一行人便出水入谷了。
一出水,沉曦连忙将桶盖打开,虽然知晓这么短的时间闷不到她,可他怕她害怕。酒砂听他先前吩咐过的话,在他打开盖桶后微眯着眼,不全然睁开,免得刺激了眼。
“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儿?”沉曦关切问道,事前已经找过一些不会武功的女暗探尝试过,都说只是有些摇晃,不会碰撞到。
“没事。”酒砂双手捂住眼睛摇了摇头,“就是好暗,下次带颗夜明珠好不好?”
沉曦笑,“好。”
酒砂缓缓睁眼,适应了眼前的光亮,谷里早已有暗卫准备了干燥的衣裳等候着了,沉曦头上系了防水的羊皮巾,一解开便好,也不会湿了长发,沉曦换上干衣裳后,才将酒砂抱出了浴桶。
“真漂亮啊,好暖和!”酒砂惊喜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先前听暖暖描述得如同世外桃源,如今亲眼所见,才觉得这里比起世外桃源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这里像是被冬日遗忘了的一块春地。
“你喜欢可以多呆几日。”沉曦微笑道,谷里一年四季如春,远没地上那般寒冷,如何仍有不少花儿盛开,她向来喜欢花草。
酒砂笑容灿烂,只觉得看得目不暇接了,这里树木葱茏碧绿,花草姹紫嫣红,实在美不胜收!
“大哥大嫂!”山坡下,身着喜庆红衣的暖暖在欢喜地朝他们招手,很快便提着裙子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只小猴子!
酒砂看得又惊又喜,沉曦拉着她的手往坡下走,“小心些,这里没有修路。”
“是不应该修呀!”酒砂笑道,“这样挺好。”
沉曦弯唇一笑,朝暖暖走去。
元极帝和暖娘已在木屋前等候,二人相依,如同一对隐世的神仙眷侣,暖娘身着紫色长裙,面色桃红,气色看起来比酒砂新婚那阵子还好。暖娘见了她和沉曦,低头娇羞如同新妇,元极帝更是满面春风,酒砂停下细看,只见他原先斑白的两鬓竟也长出了青丝,整个人几乎年轻了十岁不止,竟隐隐在他身上看到了酒陌新婚后意气风发的神色。
酒砂看得失神,直到沉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才回过神来,连忙福身行礼,“儿媳见过公公婆婆。”
“何需多礼,小心身子。”暖娘连忙挣脱开元极帝的怀抱,上前将酒砂扶起。
元极帝怀中一空,微有失落,但目光落在酒砂隆起的小腹上,又欣慰一笑,他就要当祖父了,可是比起当祖父,他更想亲身体验一回当爹的感受。
前两次她怀孕,他都不在她身边,他做梦都想在她怀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孕肚一日日变大,再感受她的生产,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对她说一声“辛苦你了”。他想和她看着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会亲自教导这个小娃娃说话走路,写字画画。只可惜,暖娘并没有想要再要一个孩子的意愿,她羞涩得紧,如今儿媳都有孕了,哪里好再给沉曦添个比他儿女还小的弟弟妹妹。
暖娘伸手摸了摸酒砂鼓鼓的小腹,温声问道:“这次过来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她原本是想去沉曦府上过年的,可是家里这位却不同意,骗了暖暖将这里描述得天花乱坠,将酒砂哄了过来,她几乎能想像长子听到酒砂执意要来这儿过年时的表情了。
“没有,挺好的。”酒砂笑着将沉曦命人制的浴桶说了,说完又怔怔地看了暖娘几眼,低声道,“婆婆和公公气色极佳,看着好像年轻了十来岁。”
暖娘被她说得一愣,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捧了捧脸。
“是吧!”暖暖凑过来道,“我也觉得!那天我还做了个梦,梦见娘告诉我——其实我是你姐姐!你爹是你姐夫!然后我就笑醒了!”
酒砂失笑,暖娘戳了一下她脑门,笑骂道:“嘴贫!”
元极帝朗声大笑,“这小丫头嘴甜得很,是想着今晚的红封是吧!”
暖暖瞪大了眼,“才不是呢!暖暖是说真的!”可是说完又有些难为情,“不过暖暖也想爹爹给个大大的红封!”
几人听得大笑,沉曦也失笑,笑意直达眼底。
几人小聚过后,暖娘拉着酒砂在屋内新置的罗汉榻上坐下,和她细细交待起了孕妇的注意事项,因为交待的也不是生产时的难言羞耻之事,暖暖也在一旁托腮听着,听得十分认真,她打算多学点,出去的时候可以照顾嫂嫂。
屋外,元极帝和沉曦二人负手立在河边,元极帝什么都没问,他既然打算放手,那便什么都不管了,只要天下不大乱,他便不准备知晓外面的任何事情,再者,就算天下真的乱了,只要不乱到百花谷来,他也不怎么想搭理。况且有沉曦和元德帝在,外面江山必稳,他又何必操这个心,还不如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多陪他的晨晨几年。他现在最怕的便是自己活不长,先她死去。从前他从不惜命,不信命,仇恨老天,但现在像是上天在惩罚他似的,他变得极惜命、信命,祈求老天爷让他多活几年,他怕死怕得要死,好几次甚至都起过昏庸愚昧的念头,想着去求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沉曦和他站在一起,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发自心底的平和,和以前那种表面沉稳,实则充满恨世的戾气全然不同,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沉曦忽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他有种错觉,仿佛这才是私下里元极帝真实的一面。
父子二人沉默了许久,沉曦还是开了口,“平南王一行人昨日已抵达帝都。”
元极帝侧目看他,“这么迟,路上有事?”
“他半路上追上了平南王妃,本欲先行,可宁福郡主突然生了病,一路高烧不退,行程便慢了下来。”
元极帝点了点头,“过几日我出谷去见他一面。”元极帝回忆了一下,有些感慨,“八年了不止,都快九年了。”想当初平南王离京的时候安宁儿才四岁吧,现在过了年都十三岁了。
“怕是他没时间见你了。”
元极帝不解,“发生了什么事?”
“三日前,宁福郡主失踪了,失踪地点就在城郊外。”沉曦将事情来龙去脉道来——
当时平南王一行人已经连续赶了一日的马车,一路颠簸,周身酸痛,平南王妃便带着郡主和小世子下车歇息一会儿,到处走走,看下风景,可是她主要精力都放在年纪还小的小世子身上,不免有些忽略了宁福郡主。宁福郡主跑得很快,丫环和嬷嬷们都跟不上,只看见她摔了一跤,人摔进了草丛里,跑过去便找不到人了。平南王在郊外找了足足两日也不见踪迹,宁福郡主就像是凭空消失似的,没办法,他只能先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