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
她瓮声瓮气的道:“云罄,你别再伤心了,你那么好,她不爱你是她瞎了眼……”
云罄隐隐皱眉,又觉得好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伤心,那是自己生育自己的母亲,却不言不语的有一日便失踪了,又不言不语的有一日忽然死去了。他甚至觉得荒唐!
他为她的死伤心,却更怨她,怨她多年不知所踪,又那样一声不响地死去。
怎么如今她还哭成这样?像是当初被丢弃的人、今日知道母亲离世的人是她一样。
他觉得胸前那片湿热越来越大,衣服穿着不大舒服,又觉得热到了心里十分熨帖。
他轻轻将她推开,“她是我生母,你竟说她瞎了眼了?”
茗玥顿时手足无措,“我……我不是……”她抬头,却见他眼角稍稍带了笑意,像是隐在寒冰中的一束暖阳。
她不由的呆了,却见他再退一步,低头皱眉看着自己的衣衫,“又让你弄脏了……”
茗玥赶紧道:“我赔!赔你十件!赔你百件!”
眼前那人笑了起来,笑出了声,茗玥从未见过他这么笑,像是真的开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弯下腰来,拿着那把琴,道:“这把琴……你同我一道将它埋了吧。”
茗玥连连点头,铲土拔草,事事做的认真仔细,心中诚惶诚恐,想着她日后是自己的婆婆呢,等她嫁过去了还不知能不能再来,如今先早几年给她尽尽孝道。
谁知挖了不到一尺,便挖出一个箱子来。她与云罄诧异的将那箱子打开,看到里面尽是医书,只箱子一角放着个长条形的印着雪梅的盒子。
云罄将那盒子打开,是一块玉珏,印着不知名的图案,云罄看到眸中光芒一闪。茗玥好奇问道:“这花纹是什么?像是图腾一般。”
云罄将那玉珏收起来,“没什么,只是普通的花纹罢了。”他又翻看里面的医书,
他将那玉珏收起来,又翻看那些许多医书和角落里夹着的几本琴谱,哪一本都用朱红笔墨批注,想来是她多年行医留下来的。
茗玥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医学巨著,不由感叹道:“你母亲整理的这些医术,也算无价之宝了。”
云罄不答话,他母亲一生心血,还是这么留给他了。他心中发涩,将那箱子盖起来搬出来,再将那琴放进去,道:“你既让我埋了这把琴,就算对父亲有情意的。你若是愿意,来年我将你尸骨迁回北秦,等父亲百年之后,也好将你二人葬在一处。”
他顿了顿,看着那把琴,轻轻捧起一掊土掩上,又道:“父亲这许多年还留着云王妃之位,常年独居一处,对母亲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此次回去,便将您的死讯带回去,也好让他绝了心思,省得孤独终老。”
他将那琴埋了,觉得这一把枯木也不知能在地下保存几年,有些嘲讽的笑了,“你这一生倒是活的快活,做的事没一个不荒唐的。你没想着让我给你养老送终,我也就这么祭你一回,日后将你忘了,你也怨不着我。”
他这么说着,就在坟前跪了下来,结结实实三个响头,接着就跪在那里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又说,“来的急了竟没记起给你带些纸钱来,也不知你那一手医术,在阴曹地府里能不能用,赚不赚的着银子。”
他转头对茗玥道:“玥儿,劳烦你下山帮我买些吧。”
茗玥想说她死了那么久了,大概早就投胎去了,给她烧了她也用不着,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她很快就回。
云罄见她走远了,又将那箱子打开,拿出盛着玉珏的盒子,打开,又不知按了什么,那盒子又打开一层夹层来。那夹层里静静躺着一张边角泛黄的纸和几块各异的玉佩,地下潮湿,那纸上的笔墨已经晕染了,好在还能认得出字来。
云罄看着那封信,顿时脸色便白了,他不自觉按向胸口,又深吸了口气,反反复复将那封信看了好几遍,接着猛地朝那箱子里翻找起来,他拿出一本破旧的很厚的书,写着楷书的《伤寒杂病论》,他打开来,开始都是让人看了头疼的疑难杂症,他接着往后翻,一页一页的找,在一页里找到标了红点的“秦都广阳廖家大当家”。
他在秦都活了许多年,自然知道这广阳廖家是什么意思。
他又抖着手往下翻找,又看到标记着蓝点的“秦都聚丰钱庄”。
接着看,又找到许多红点蓝点标注的人名地名,承和秦家、崚安赵家、楚都穆家……北秦的,南楚的,他再往下找,竟还看到了“洹城净初寺”。
作者有话要说:
520和我一样的单身汪们,节日快乐么么哒!
第28章 情起(五)
茗玥回去的时候,便看见云罄跪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伤寒杂病论》看的仔细,她小声叫到:“云罄。”
谁知云罄竟吓的手一抖,那书便掉在地上,他又不动声色的捡起来将它放回箱子里,回头笑道:“回来了。”
茗玥只当他是看的入神了,又见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色便又差了许多,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果真又是冰凉。
她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拿出一件大裘来给他披上,“我就知道这荒山里,你肯定是会冷的。”她见他还是沉默,垂着眸子抿着唇,眸光晦暗不明,当他还在伤心,又将她买来的纸钱拿出来,擦了火石点着,低声道:“逝者已矣,节哀。”
云罄低声“嗯”了一声,又跪了一会儿,见茗玥身上的衣服也单薄,便将身上的大裘披在她身上站起身道:“回去吧。”
之后两日,云罄在客栈里闭门不出,每回茗玥喊他用膳他也不理,给他送过去他也是食不知味,只捧着那箱子里的书如饥似渴的读,神情百变,或忧或喜。
茗玥说他是学医学的魔怔了,云罄也摇头不语,还是一头扎进书堆里,几乎不眠不休。
安少阙也来过几回,见他情形不对,劝他几句,云罄眼中疑惑,皱眉道:“我近来才知,原来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看到什么便当是什么,如今再看这些书,才知道先前无知。”
安少阙也不知他是何意,看那些书都是医术,以为是书上记载太过博大精深,便道:“别急,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参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