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拿出来比对,一字不差的哟!”
严冰有片刻的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媒婆在说话。其实不必比对,看见寄虹的表情他就知道是真的。
寄虹大发雷霆,“告诉叶墨,我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不会嫁给他,死都不会嫁!”推推搡搡把媒婆赶出门。
媒婆跳着脚在门外大喊:“难得叶郎中不在乎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肯让你过门,那是你八辈……”
“滚!”寄虹怒骂。
丘成听见动静,拖着铁锹大步流星走过来,那架势像拖着丈八蛇矛。
媒婆乖觉地噤声,掉转脚跟溜了。
丘成从媒婆的话里听出个大概,这种事她不好插嘴,杵在门口反而让寄虹尴尬,便默默离开了。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严冰沉重的呼吸。
寄虹慢慢走到他身边,想挨着坐下又不敢,罚站一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可以解释……”
“不必。”他冷冷打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涨红了脸,又委屈又羞愤,但全都压下来,轻轻地扯他的衣袖,“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
“我不知道!”严冰腾地起身,动作太大,几乎撞上站在身边的她。
寄虹本能扶了下桌子,不慎把茶碗碰翻在地,正好又倒退一步,脚跟踩到碎片上,“咔嚓”一声。
严冰目光一紧,却没动。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她拉开,嘘寒问暖。她眸中浮起雾气,脚不痛,心痛。有好多话要同他解释,但开不了口,仿佛再吐出一个字就会泪崩。她不想哭,没资格在他面前流泪。
他本来极气极怒,满腔愤恨想往她身上撒,但对上她盈盈泪眼,顿时柔肠寸断。他是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的,但此时此刻叫他把她揽进怀里却也不能,心里天人交战,煎熬得很。
他移开目光,走到门口,顿了顿,没回头,解释了一句,“今天小夏搬回来,我回去看看。”
房门打开,脚步声远了。
许久,丘成进来,看看呆若木鸡的寄虹,“你没事吧?”
寄虹摇头,蹲下来把碎片一片片捡到手心,丘成说扫扫就行,她固执地捡个不停,丘成拿来扫帚,“碎成那样了,捡起来有什么用?”
寄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碎片,泪水吧嗒吧嗒滴在上头。
碎了,依旧如获至宝,就如他们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铁骨蒸蒸好味道”灌溉的2瓶营养液,鞠躬~~
☆、夜雨送春宵
窑厂只剩寄虹和丘成。
不知为什么,衙门没再派人骚扰了。两人找出霁红瓷的配方和原料,开始重新烧造。严冰没有来过,倒是小夏每日必来,每天都会带来烧造霁红的新想法。
丘成悄悄对寄虹说:“严大哥一直关心着你呢。”
“嗯。”寄虹一点都不惊讶。
“要不要我和小夏把他押过来,你们俩把话说开了?”
“不用。”寄虹把釉水匀速地浇在瓷坯上,釉水随着旋转的瓷坯流涂,有几滴甩溅到她的鞋子上。“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等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丘成不知道男人也会这样子怄气的,从没见过小夏跟她怄气。“要是想不通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寄虹仔细观察釉层,厚薄不匀,便拿吹管蘸了釉料准备补釉,看看一脸担忧的丘成,轻松地笑,“那我就去找他呗。”
后半辈子,她有无数个两年,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把他追回来。
将近中午,寄虹早早赶小夏回去。小夏撅着嘴,“少爷自己会做饭了……就让我待在这和你们一块吃呗。”
丘成忍俊不禁,偷偷冲他摇头。
小夏只好答应。但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努力攒钱,再给少爷找个像自己一样能干的书童兼厨子兼管家,他就可以放心地进丘家了。
寄虹说:“家里没有银毫了吧?”把茶叶罐让他带上。又说:“严冰总说青坪冬天太潮湿,用这些薏米给他熬粥,去湿气。”林林总总的,不知不觉就塞满一个巨大的口袋。
小夏说:“有没有多的米面?”
寄虹和丘成装了两口袋给他。小夏不舍得丘成累着,自个扛到车上,“家里的米面都让少爷给逃难的了。”
“哪来的逃难的?”丘成问。
“好像是郡治那边,说是金胡子打过去了。”
再问,他也说不出更多。寄虹很是疑惑,年初金胡子刚攻下白岭,不到一年的光景就能打到这边吗?
丘成提议进城打听下情况。
小夏驾车把她们送到中途,两人徒步进城。城外果然不少逃难的民众,扶老携幼,但被守门的士兵挡在外头,不准进城。
寄虹和丘成被严格盘查一番才进得城去,先去宝来。宝来已经关门歇业,伍薇和寄云两个女人守着偌大的家业,一个身怀六甲,一个带着孩子,尽管伍薇说姚晟常来探望,寄虹还是不放心。丘成说:“我留下吧。”好歹表面上她是个男人。
寄虹想了一下,只能这样。霍家的窑还得她守着,暂时脱不开身。她谢过丘成,“我回去把你的衣服送过来。”
走在街上,秋风吹不散眉弯。抬头看天,昨天朗朗晴空,忽而风雨欲来了。
被拥挤的人流推来搡去,有一种命不由己的无力感。因为这个动荡不安的世道,因为离散或生死不明的亲朋,因为严冰。
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才发觉街上的人出奇得多,几乎水泄不通了。自从瓷业罢工以来,青坪甚是萧条,罕见此等景象。
除了示威或抗议的时候。
寄虹警觉地观望,人群中果然不少熟面孔,大多是被捕同行的亲朋,方掌柜的儿子也在其中。人潮洪流般裹挟着她前行,并不喧嚷,甚至算是静默的,但就在如此诡异的静默里,无声地凸显出一种力量。
火山喷发前那种无可比拟的震慑力。
心跳莫名加快。她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朝着大牢前进。低声询问身边一人,“这位大哥,衙门是不是要放人了?”大家是去迎接亲人出狱?
那人认出她来,冷笑,“霍会长,我们靠不上瓷会,只好靠自己了。”
她再想问,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突然爆发一般,轰然前冲。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看到牢门洞开,城防军押着囚犯出狱,所有囚犯被绑着双手,猎物般串在一根粗绳上,头一个就是方掌柜。
不是释放?要押去哪里?
士兵怒骂:“滚开!耽误军机大事,要你们的命!”挥鞭左右开弓,人群竟岿然不动。
有人高喊:“放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叫他们去送死!”
“放人”的声浪一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