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明亮的客厅。
这并不是徐白第一次来谢平川的家,事实上她早就来过无数次了。然而今天与往常不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她心想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可能是,她在和谢平川独处的时候,整个人会更加平静和放松。
谢平川的父亲率先发现了他们。他收好手上的报纸,温和一笑道:“咦,这不是小白吗?”言罢又看了看表:“你们今天放学挺早啊。”
谢平川放下书包道:“今天她家里没人,我请她过来吃饭。”
他说得顺理成章,后面又跟了一句:“餐厅只有三把椅子么,我去书房再搬一把。”
徐白作为一个来蹭饭的人,总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说他们家和谢平川家是十年的老邻居,但是因为谢平川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徐白觉得两家的关系并不能算得上亲近。
徐白的父亲比较自来熟,每逢遇到谢平川他爸,就以“老谢”作为代称,并以“老朋友”自居。
谢平川的父亲也会与他客套,但是两人私下却鲜有交集,在谢平川的父母看来,他们虽然共同住在四合院里,彼此的关系却更像是独门独户公寓里的邻居。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更为复杂些,要考量的利弊涵盖方方面面。然而徐白和谢平川刚认识的时候,还只是两个心智未开的孩子,他们年龄相近,性格又相容,关系不好是不太可能的。
谢平川的母亲这样想着,对徐白的态度就温柔了一点:“小白,你今年十五岁了吧,快长成大姑娘了。”
客厅里只有谢平川的父母,以及徐白三个人。谢平川去了书房搬椅子,徐白还留在客厅和他的父母说话。
徐白这样回应谢平川的母亲:“是啊,我也快要成年了。”
“考虑好去哪儿上大学了吗?”谢平川的母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才说,“谢平川考虑得很早,他初二就想好要去美国念书,现在算起来,他准备了五年啊。就连我这个当妈妈的,都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血。”
徐白听不出她的画外音,以为她只是在单纯地询问……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新学期开始了一个多月,徐白的初三时光快要结束。她的成绩在班级排名中上,高中的选择范围很广,不仅包括了本校的高中部,也有海淀区的其他学校。
可她毕竟年轻,没有明确的选择。她只想要顺其自然,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
因此徐白道:“我还没有想好去哪里上大学,因为现在初中还没有毕业。”
谢平川的母亲就笑了:“不着急,你慢慢想,你才十五岁,没什么好急的。”
谢平川的母亲在家里也穿着高跟鞋,八厘米的高跟,红底黑皮。在和徐白说话的时候,她很优雅地翘着腿,徐白离得近一点,就能闻到香水味。
客厅的吊灯光辉灿烂,地面的大理石砖正在反光,徐白就站在一块地砖上,双手背后,面朝谢平川的母亲,聆听她单方面主导的谈话。
谢平川的母亲说:“你以后要是想来加州,可以先联系我们。啊对了,谢平川的姑姑也在加州,等我们过去了,他姑姑想给他介绍几个朋友,同龄人在一起玩得开。”
徐白重复道:“是同龄人吗?”
“对啊,”谢平川的母亲热情回应,笑容满面,“有男孩也有女孩,女孩子都挺好看的,性格也容易相处。我想让小川尽快融入他们,新一代移民啊,其实问题还挺多的。”
谢平川的母亲注重说话技巧,这一次,徐白终于懂得了如何连贯。
徐白回想起了上一句:“给谢平川介绍朋友”,以及下一句:“女孩子都挺好看的,性格也容易相处。”
她才懵懂地认识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她现在无法理解,也同样不能控制的。
徐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长得漂亮,她委屈的样子就很可爱。
难怪儿子对她这么上心。谢平川的母亲心想道。
不过即便是谢平川的母亲,见到徐白此刻的样子,也忍不住要站起来,摸一摸徐白的脑袋。
她说话的语气愈发温柔:“小白,阿姨刚才不是说了么,你以后想去加州,可以来我们家做客。你还想去哪里玩,阿姨给你找向导。”
谢平川拎着椅子出现的时候,只听见了母亲的这一句话。
除了一把椅子,他还拿了一袋零食。里面装了水果和饼干,饼干都是甜饼干,味道只有草莓和巧克力,总而言之,那是徐白偏爱的口味。
每当谢平川去超市里买东西,他都会替徐白做一个备份,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徐白和他说,她家里没有吃的了。
谢平川提着这一袋零食,把椅子拎到了餐厅放好。随后他折返回了客厅,把那一袋吃的送给徐白。
“你今天不用去超市了,”谢平川和徐白说道,“明天再去吧。”
徐白抱着塑料袋,就像平时一样:“谢谢哥哥。”
谢平川的父母还在客厅,但是谢平川已经养成了习惯,他笑着回应道:“不客气。”
话音落罢,他的父亲只是笑了笑,他的母亲却开口说了一句:“真好,你们看起来就像亲兄妹。”
母亲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染红的手指甲抵着茶杯口,坐姿依然端庄而优雅。她语气轻松地问道:“小川,你和小白一起长大,是不是把人家当成亲妹妹了?”
谢平川并未多想,他即便多想也不会解释,他随口回答:“是的,不然呢。”
是的,不然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希望有什么样的结果?
徐白扪心自问,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敏感,耳边恍然间似是“嗡”了一阵。如芒在背,百爪挠心,又不知为何。
徐白抱着那一袋零食,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谢平川的父母喊她过去吃饭,她才缓慢走向他们家的餐厅。
第十一章
徐白是独生子女,谢平川也是。与徐白不同的地方在于,谢平川的成长环境更独立。
那么也许,他希望能有一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以此来证明自己并非一个人。
正因为此,他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徐白这样想道。
她应该高兴才对,她理解了谢平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白的心里很难过。
难过到连“哥哥”也不想叫了。
徐白以十五岁的年龄,思考着想不通的事情,身边又无人帮她答疑解惑。加上初三学业越发繁忙,她也没空缠着谢平川,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五月份。
绿草如茵,杂花生树,天气变得更暖和。
徐白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写作业,透过蓝色的百叶窗缝隙,她看到谢平川从院中经过,手上提了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