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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朝着冷月蓼弯下腰,叫了一声:

    “月蓼姐姐好。”

    “你好。”

    冷月蓼连忙也回应他,眼中含着笑意,相比于天真活泼的孩子,对于过分懂事的孩子,她似乎会格外喜欢与疼爱。

    然而过了一会儿,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这样过去,良久之后她却仍见金闿宏低着头站在那里,似乎还在等些什么,甚至于在座所有人,都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要做些什么。冷月蓼先是不解,随后开始猜测,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妥,最后,只能求援似的看向金闿之。

    他朝她比了个嘴型,正是坐的意思。

    她方恍然大悟,连忙对依旧可怜站着的金闿宏抬手,说道:

    “请坐。”

    金闿宏才在父亲的默许眼神下小心翼翼地坐下,至此,这场不大的风波才算真正过去。

    然而冷月蓼却愈发对这个家族的规矩产生了一丝惶恐,这般严厉,就连原本应该最单纯的小孩子也深受毒害,自己如果真的要想融入进来,还不知要苦学多少东西,费多少工夫。何况就刚才这件事情,大概自己,已经在所有人心目中留下了不太懂事的印象了吧。

    于是更加不敢多说一个字,多行一个举动,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在这个家族里面,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还好这终归是一个人情淡薄的大家庭,不过应有的短暂礼貌的寒暄之后,众人之间就已经无话可说。金闿之亦早已习惯这样的所谓亲人相处,也知道再坐下去,不过是徒徒浪费大家的时间,他的表情平静而惯然:

    “时候不早了,我与月蓼先走一步。各位叔伯远道而来,明日又是祭祀大典,还是早些回院中休息去吧。”

    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无比齐整的样子,朝着金闿之的方向,深深弯下身。

    他侧头给了冷月蓼一个眼神,她当即心领神会,跟着金闿之一同站了起来。她已经有了经验,如果他们不先走,大概众人也是不敢走的。

    “告辞。”

    金闿之朝一屋族人们点头,随后就如来时一样,穿过一行永远朝自己低着头的亲人,携着冷月蓼的手,缓缓走出前厅。

    直到走出清华楼良久,冷月蓼似乎还能感受到这个庞大的家族,众多的人口之中,蔓延着的冷漠疏远。也许是源自于一板一眼的各种规矩,也许是源自于世家族长制的绵延传统,总之,都使得这个高贵的家庭,不像一个家,而像是一个君臣分明的朝堂。

    走在曲折绵长的廊下,庭院深深,超然出世。

    冷月蓼抬头,轻轻问身边的人:

    “大家,为什么对你这么……尊敬?”

    明明上头还有长辈,却偏偏要把相当年轻的他视作一家之主,让长幼之序处在尊卑之序之下,究竟是源于什么?

    他目视前方,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光亮,平声告诉她:

    “不过是上一代的决定罢了。”

    是不愿意告诉她,所以委婉地略过了吗?

    垂下眸。

    自然是不能再多问了,之后一路无声,就这样被他握着手,回到抹云院里,然后各自回房,再没什么交流。

    有关于这个疑问,冷月蓼也想要放下,却一直放不下,犹豫了很久,却想到明天就是祭祀大典,不管自己再怎么疑惑,也得先等到大典结束之后再去探寻答案。

    五月十三当天,从一大早整座府内就开始声响不断,原以为她和金闿之起得也算够早了,在来到宗祠后,才发现众人从里到外皆已按长幼顺序一点不差地站好,就等主祭前来。

    而在进到此处的一路上,冷月蓼看到的除了数不尽的下人以外,还有数不尽的族中女眷,除了钮钴禄氏,就连这样的日子也不见她的面,近百人将整座祠堂以及院中空地都塞得满满当当,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所见到的,不过是这个家族里的冰山一角,真正的人口之多,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也同时更加感叹,在这样一个人丁众多的巨大家族之中,偏偏是金闿之得到了当家者的身份,究竟是为什么?

    走进院子,穿过重重叠叠的齐整人影,就当金闿之将要跨进宗祠时,却有一人伸手拦在了他们面前,在万籁寂静之中,忽的响起一道声音,沉稳高亢,无比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尤其是冷月蓼。

    “一个没有家族身份的女人,怎能踏进家庙?”

    她瞬间觉得浑身一冷,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了脚,除了刺骨的冰冷以外,更让她无法自处的,是那一刻的无地自容,最最狼狈的模样,就这样暴露在上百人面前。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中气十足,面容英伟,排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地位自然也是不低,看着冷月蓼这样说她,让她顿时无脸见人。

    只因他说得并没有错,自己的确是没有名分,就被金闿之肆意妄为拉入了宗祠,不要说在这样一个规矩严苛的大家族之中,即便是普通人家祭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只是自己总是没有来地顺从金闿之的话,也总是没由来地在他面前忘记很多规则,殊不知自己和他不一样,是没有任性胡来的资格的。

    如果不是金闿之握着她的手,此刻的她几乎就快要站立不稳,或是当场落荒而逃。

    四遭悠悠似有风响,一步之遥就是爱新觉罗氏祖先牌位,最中间的乃是同治帝画像,大约是因为这个家族最开始是由那个遗腹子传承而来,所以才将同治皇帝列位最尊。

    这种难得一见的情况下,无人敢发一言,风声飒飒,香烟袅袅,当家者的权威,和百年来的规矩,已然陷入了一种僵局。

    然而金闿之还是面不改色,只是牵着她的手缓缓转过身,朝向宗祠外众人。

    淡淡的金色晨曦洒在他的脸上,无比庄重肃穆的气氛,他的目光坚定不移,有十足君王风范,一瞬间,让人几乎要误以为他就是背后画像上的同治帝转世。

    不怒自威,金闿之甚至是相当和气地对着众人,缓缓地讲道:

    “如果我说,月蓼是我的妻子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愕然的,尤其是冷月蓼,还有金闿之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

    男子眼神相当锐利,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月蓼,又看向表情过于淡然的金闿之,重重皱着眉,几乎快要不顾尊卑,只想要好好教育一番自己的后辈:

    “闿之,你怎么能这样胡来?这种事情当着祖先的面,岂是可以乱说的?”

    金闿之的语气之中终于是透露出了一丝威严与严厉,就这样站在自己所有的族人面前,真正像一个当家做主的尊者一样,像爱新觉罗氏绵延百年的君王身份一样,是无论年纪的尊贵不可置疑,让人不得不低头臣服。

    只是此刻,他用着这样的威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