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免不得当即红了脸,好在此处并没有人,否则她非得扭头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可。
想必一定是金闿之的命令,否则又有哪个下人敢擅自乱叫,他还真是……
等晚上回来,一定要让他好好解释解释。
然今天晚上金闿之回到抹云院却比以往都早,到让她好生出乎意料,一起吃过了晚饭,又提出和她一起去湖边走一走。
这几天他一直很忙,并没有什么时间陪自己,今天却得了空,冷月蓼一时间将要向他关于大少奶奶的称谓讨一个说法的事情也忘到了脑后,只喜出望外地一起出了抹云院。
金闿之带着她来到的是一座玲珑的湖边,湖中央有一座亭亭的馆阁,其名风晴馆,意为于此处赏景,风雨清朗总相宜。
不过那馆阁建在水中央,且并没有一处可通往风晴馆的小桥游廊,这倒是让人十分惑然。冷月蓼正想问金闿之这该如何才能去往风晴馆,湖里已不知从哪个方向游来一条小船。
一妙龄女子站在船头摇着撸,船上挂着几盏灯笼,不甚明亮,却正和周遭色调融为一体,昏黄素淡,倒映在湖水里,像是怕天上之月寂寞,故而衬出来陪伴的许多小月亮。而船正朝他们划过来,划皱了一池水,划碎了大小月亮,飘飘荡荡,顺风而来。
心中惊喜,不由得喜悦地看了金闿之一眼,他怎知自己一直想着要在此湖中泛舟的?
不过万般愉悦之下也顾不得多问了,见船刚靠岸过来,就拉着他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船。
船身不大,比之之前在城郊那条河里的画船,可算得上是小了,不过两者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前者是山色浩大,两岸青山排闼来,又是清明的白天,所以必然要一座同样雄伟又精致的巨大画船,才能与宇宙俯仰的景观相称。而后者是水光潋滟,即便有山,也是远方群山借景,空蒙缥缈,又是傍晚时候,只有月光灯光,什么都显得静谧朦胧,于是必须得是一叶古朴的小船,再遣一素衣女子摇桨,才能与这清浅黄昏相合。
两人坐在船厢,也不垂帘,可看到女子慢慢划着船,游过不远处一座座院落,微风伴着极淡的莲香,叫人心旷神怡。
☆、第四十二章 时光为廊
女子虽划得很慢,可在于湖也并不大,不久也就到了风晴馆,停船靠岸,然后二人就上了风晴馆,一步步走到了游廊处。
湖沿一排倚靠,既可游玩,行得累了又可坐下歇息,且檐角尖尖,精巧灵动,抬头是一轮月挂在檐角上,低头是一轮月浸在水里,正是个赏月的最佳去处。
二人一路走来,冷月蓼走到这里也有些腿乏了,便坐到美人靠上歇歇脚,但也不想辜负了这样的景致,于是将上身转到湖侧,一边休息,一边赏景。金闿之亦同她一起坐了下来,静静同赏。
天上月太远,水底月则又大又近,可惜也只是虚幻,然而只要不伸手触碰,或许也能欺骗自己好一阵。她低头看了一会儿月亮的倒影,亦觉得乏了,千万年来不曾变过的天地万物,又怎知人世间的唏嘘变化?
倒还不如看看身边的人,毕竟……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世界安静,时间凝滞,本是个相当好的气氛,她却忽然关心起旁人来,开口说话,惊碎了一方安宁。
“我今天,看到白兰珠了。”
对于白兰珠的遭遇,她其实倒是有一些同情的,却并不是因为觉得白兰珠今生遭受到了无妄之灾,而只是单纯性地从作为一个人出发,见到任何一样生灵受苦,总会有一些惋惜,这种心境,就和看到一条流浪的猫狗一样。
等了好半晌,他都没有说话,冷月蓼原以为他是不愿意多讲此事,便打算随便找个话题敷衍过去,没想到金闿之却在此时忽然开了口。
“哦,没想到她还能出现在你面前,看来倒是我处理得还不够。”
淡淡的声音,似是没有什么起伏,可她却明明听出了其中的丝丝凉意,不免心中了然,此事必然是他做的,只是自己不清楚他究竟用的是何种手段。眼下看来,倒确是一种相当严厉的手段。
冷月蓼从湖侧转回身来,正对上他斜靠椅背,淡然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头有月光,有自己的脸庞,有世间最美丽的光华,哪怕明明再说别人的事情,在说他是如何将一个尊贵无双的女子贬成一个疯乞婆子,也如朗朗清风,肃肃飒飒。
她只听他在这方静谧天地之中淡漠地说道:
“我已将她从八旗除名,终生不得回到叶赫那拉氏,此后生死沦亡,皆与我族无关。”
冷月蓼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金闿之似乎瞥了她一眼,像是察觉到她的浅浅唏嘘,遂见他眼神一冷,语气却依旧风雅,继续道:
“一个邪恶的灵魂,并不会因为轮回转世而改变,白兰珠今世依旧做了不少坏事,这些事情,白家看在眼里不管教,我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她若变本加厉妄图想得到她不该拥有的东西,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白家不管,我也要管一管。”
她明白,这是他在为了开解自己对白兰珠的同情。
其实她对白兰珠也还是恨的,毕竟她不是个圣人,无法做到轮回转世以后,就对杀害自己与爱人的仇人以德报怨。何况听金闿之所言,这才明白原来哪怕到了这一世,白兰珠还是个恶人,那么受到惩罚,也是应得的,况且她该受到的报应,已经拖欠了太久了。
有关于白兰珠的话题,讲到这里,她也知道应该结束了,这样好的时光,的确不应该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旁人身上。
她看着他,忽然间脑中只想到了四个字:
风月无边。
一瞬之间,面对着认识了那么久的人,她居然也有点脸红了。好在是在晚上,虽然有灯光,却也隐隐晦晦,不甚明了,不过她知道他观察力一向惊人,所以实在不敢存侥幸心理,脸上又实在太烫,让她有所心虚,只好慢吞吞地将头转到了一边。
又觉得这样不说话就更显得心虚,只能随口问道:
“你,你天天那么忙,也该休息休息,有些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
“你似乎是在怪我,这些时日冷落了你。”
他说。
竟然有满满的戏谑之意,冷月蓼自然愈发羞赧起来,全然不想理会他了。
不过就在她噤口不言之时,又听得他相当自然地接着说:
“别担心,等过了明天你嫁给了我之后,我就日日陪在你身边。”
冷月蓼终于是愣了愣,嫁给他?
明天?
这样快。
虽然她早就应该有这等觉悟,可是也想不到他会在临婚礼的前一天才告诉自己,未免也太令自己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