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浛水将仍旧昏迷着的柳烟放在那张贵妃榻上,为她盖好锦被。然后呆坐在榻边,昏黄的烛火无声燃烧,映着她玉白的侧脸,秀致的眉目间难得显出了一分……疲倦。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皮肉发白的伤口,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两眼紧闭的柳烟忽而无意识地□□了一声,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浛水偏过头,在她的注视下,柳烟的整张脸,连同脖子上可见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枯老,饱满红润的双唇极快地干瘪皱缩到一起,那双平常若是睁开便极动人的明眸亦是整个凹陷进眼眶里……
不过片刻,榻上躺着的人便已完全变成了那个极其枯槁可怖的“老婆子”。
……浛水目睹着这一切,唇角不觉地微微抿起。她转回头,站起身,不再停留,任那烛火静静燃烧,她出了内室,回身把门关上,亦将……那绣房里所有的人和物一同关在身后。
房门外,夜幕之中,天际那轮圆盘似的银月不知何时悄然笼上了一层阴翳。
浛水立在檐下,仰望着那月亮,身周淡淡的白雾腾起。
……当雾散尽,她又已成了那个娟秀清冷的“柳烟”。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存稿了……是的,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裸更 凸(艹皿艹 )
☆、道士
第十六章
夜色渐褪,天边晨光初现。
县衙中,挨近内宅的某座院落内,林羽倦怠地窝在圈椅里,张嘴狠狠打了个哈欠,抬手使劲揉了揉泛着泪花的双眼,他忍不住抱怨出声。
“……你能不能别再转圈子了?转得我头都昏了。”
同样挂着一对儿黑眼圈的沉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也着实再抵不住满腔困意,转过身,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都过了大半夜了,公子他们还没回来……真不知事情办得到底如何了。”
“程公子他们那么多人,区区一个女子还能把他们都吃了不成?”
话虽如此,然而……林羽想起这十几天来的种种,饶是他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对这传说中的“柳烟”颇为发怵,停顿了下,尴尬地补充道:“——不是也没什么坏消息么?他们虽不允许我们同去,但也提过,若是有什么变故定会派人通知我们的。如今既没人来,说明他们多半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等办完了事,自然便回来了。”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这道理。”沉砚疲倦地瞟他一眼,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转眼间声音里又带上了浓浓的担忧,“可自打我侍候起公子起,从未离开公子这么久过……这次回京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哪知到了这云川镇,碰见那劳什子柳烟,便平生了多少事端……如今更是让公子独自赴约、以身犯险……”
想他们在其他地方哪遇到这么多麻烦?既是失踪又是绑架的,每每令他心惊胆战……唉,难道真如自在大师所说,公子今年不宜出门,出门便要犯煞?……
实在看不惯沉砚的那张苦瓜脸,林羽用力拍拍他肩,正要劝慰些“别皱眉好像个娘儿们”“我们要对程公子有信心”之类的话,大门外却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嚣——隐约夹杂着下人们“回来了”的欢呼声——
两个少年蓦地精神一振!所有倦意一扫而空,他们拔步就往门外跑。
好容易跑到大门附近,两人脸颊涨红,犹自气喘吁吁,发嗡的耳朵终于听清了周遭下人的呼声。
却是——
“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他们不禁傻在当场。
*
在完成对琼景楼附近所有可躲藏之处大致的搜查后,天空已是大亮。
——带着满身疲惫,率人回来的程青禹和徐穆,面对的是县衙大门紧闭、两个粗壮仆役开着小门等候的场景。
其中一个仆役看见他们,趾高气扬地上前一步,却被二人冷淡的视线逼得一僵,顿时腰背软下,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老、老爷回来了,吩咐小的一看到两位……公子,就让你们到他那儿去,他、他有事相商……”
“老爷”?
县衙里能被下人们称呼为老爷的——自是只有云川镇的父母官,无故离职数日之久的韩平韩县令了。他竟在这个时候回府了?
程青禹和徐穆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虑。但此时却不是商量的好时候。徐穆移开眼,沉声吩咐身后的手下先行散去,自己和好友随那仆役进了小门,一路穿廊过道,行了约有半刻钟,最后到了先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内宅花厅里。
侍立于门口两侧的美貌婢女一见二人,皆不禁粉颊泛红,低头羞涩施礼。对于此种景象程徐二人早已习以为常,略略点头,两人踏进门槛,交谈声随即飘入耳中。
只见不远处的多宝槅前,曾令徐穆啧啧称奇的那些藏物正被其主人得意而矜持地向客人一一道出来历。圆领大肚的韩县令一面历数,一面用白胖的手指不时捻动着嘴上的八字胡,与其身边亦步亦趋、一脸谄笑的瘦小县丞可谓对比鲜明。而那所谓的客人——却是一名头戴混元巾、脚踏十方鞋的蓝袍道士。那道士背对着门口,能闻见他虽是大多时候维持着高人的寡言神秘,又往往在极恰当的地方回上一句,使得韩县令谈兴愈浓,一时半会竟没发现刚进门的程徐二人。
还是一早便瞧见他们的县丞实在抵不住压力,悄悄拉了拉韩县令的衣角。韩县令不耐回头,终于瞥见走来的两人,脸上的自矜顿时换成了热络。
他迎上去,“哈哈”大笑,“程公子徐公子,两位可是让本官好等啊。”
“不知韩县令回府,我二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望大人见谅。”
程青禹微笑道,落落大方地拱手一礼。虽然因了一夜没睡,眼下不免显出淡淡青影,但他这一笑却仍是俊秀儒雅,端的赏心悦目。
由这寻常难见的卓越风度,联想到面前二人的家世,韩县令心头微怂。然他转念一想,这两人即便家世再显赫,但并无正式官职,此时又都是在自己的地盘里,他有什么好怕的?
思及此处,韩县令便收起热络,慢吞吞捻着八字胡,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不知者无罪,本官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怪罪两位公子。”
“不过——”他话锋陡转,“二位可知本官为何会放下要紧的公务,连夜赶回县衙?”
对这么个小小的县令,徐穆才不像好友那般还要顾及着礼节风度,大咧咧怀抱双臂,扔出一句话。
“有什么话,韩县令便直说罢。”
为他的态度暗暗着恼,韩县令挺高了大肚,官架子越发摆得足足的,严肃不已地道:“本官乃是收到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