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咔嚓”接连响起,下一刻,偌大的光罩竟是四分五裂,大片大片的光芒碎片溅射纷飞,无声泯灭于空气中。
……待得光罩完全消失,八杆阵旗灵光全无,死气沉沉地立在原处。
抵在腰上的剑早被收回,那两人只顾进阵去救被困在里面的女人,半点没顾得上他。小道士却完全忘了逃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他,他明明没注入法力啊……怎么会破了阵势……
更何况……怎的连阵旗也灵气全失了?那是师傅祭练过的法宝,绝对不会只因破了阵便损坏至此……
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只、只有……
*
浛水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
醒来时,自胸口传来的痛感令她微觉恍惚。
……这种感受,极象是四年前她受大妖所伤,逃亡数日,最后于河滩上醒来时的感觉。
那时,她第一眼见到的是已然衰老不堪的柳烟。
“醒了么?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男子带着一丝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略偏过头,望进那双平添了许多血丝的墨眸里。程青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眉宇间透着一分不可抑制的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有一瞬,浛水完全迷失在他的目光里。
直到白皙修长的大手抚上她汗湿的额头,轻柔拨开凌乱的发丝,她才恍然回神。在他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她环视了一圈这个清雅素净的房间。包括她睡着的素色床帐,散发着的……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这是我在县衙的住处。”无需开口,程青禹已知道她想问些什么。“我担心那个道士回返,便把你带回来了。你已是昏迷了两天,现在伤势可好些了?”
只要一想起她被困阵中的模样,程青禹至今仍会呼吸一窒,杀意无法阻挡地充斥整个胸腔。幸而在离开柳府后,她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下来,面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不然……他可能会做出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事。
“——我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
看着他的神色,浛水脱口而出。语毕,她不甚自在地偏过头,盯着床上某一点,想了又想,忍不住咬了咬唇,“……对不起,我食言了。”
她说过她会回去的,最后……却是他找到了她。
那双墨眸静静看着她,直到她浑身的局促再掩饰不住,向来平静的神情有了细微变化。低垂的眼睫不安地眨动,她想看又不敢看他。仿佛做下了天大的错事,时间过得越久,浛水越是觉得心虚,诸般从未体验过的心情令她慌乱而茫然,不自觉竟悄悄攀上了他的衣袖,极小声地唤他:“你……我……程、程青禹……”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好么?”
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拉着他衣袖的手被他完全包裹进手掌里。
“还有,叫我子衡。”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一时间只知道点头了。而后似乎又听到一声叹息,下巴忽然被人轻轻握住,止住了她的动作。顺着这股力道微微抬起头,她撞进他天空一样深沉的眼瞳里。
“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容会是在眼下这种情形……”
浛水一愣。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脸上的幻术由于受伤早已消失了,此时显露的正是她……真正的容貌。
在被柳烟所救之后,浛水虽然立下誓言要尽力助她,但对柳烟想要恢复青春的愿望实际上并帮不上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她衰老时幻化成她的样子,替她出外办事。而一开始,柳烟便命令过她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她扮成她的事,也不能擅自在外显露自己的真实样貌……
所以,除了那次在湖边意外见到那个林姓少年外,浛水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对人显现出自己的真实容貌了。
迎着他似有温度的凝视,浛水胸口“扑通扑通”跳得极快,震得伤势都在隐隐作痛。她面颊发烫,羽睫扑扇着,慌慌张张地想躲开他的视线。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程青禹不觉唇角深深弯起。好一会,他方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松开手,上身往后退了些许,容她整理好自己的呼吸,好歹恢复了两分平常的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不会太拖沓吧?(忐忑脸
就这么两个情节,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回过头来越删反而字数越多orz
接下来节奏会快一点,前面留下的伏笔也会一一揭开
☆、揭晓(上)
第二十三章
帐帘低垂,两人的体温和气息隔着两三寸的距离浅浅交融在一起,周遭环绕着令人安心的静谧。靠着软枕,浛水的心跳渐渐恢复如常,她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不由问道:“那个小道士呢?”
这两天程青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完全没再那过问之后的处置,此刻经她问起,才略有分神,思索后回她:“被文彦关起来了,应该还没放出来。他有何不妥么?”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秀眉蹙起,似乎正为什么困扰着,“那个老道士,这两日没有露面么?”
“没有。县令那里倒还派人来探问过,似乎也不知晓人去哪了。”
说完,程青禹也觉出几分蹊跷。忆及那日进府时一路看到的血迹,他顿了顿,“那个邬臾后来……是去追柳烟去了?
浛水缓缓点了下头,“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柳烟被他困在阵中,像……正被拷问着什么。我寻隙救了她出来,尽力拖延了片刻,便被那道士脱身,追了她过去……”
以那道士的身手,加上原有的伤势,柳烟最后……多半未能逃过去罢。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浛水并不觉伤心,也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当柳烟第一次不听她的劝阻、执意要浸泡血池之时,她便已隐隐感觉到其命线的终止。至多三五年,她最终不是完全被魔气所噬,便是神魂崩溃、沦为疯癫。道人的追杀,不过是将这步稍稍提前了而已。
如此平静地想着,浛水却依然觉得,哪里还有什么不对。
……对,两天了。
那个叫做邬臾的道士不仅没有回来攻击报复她,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就好象,死的人不是柳烟……而是他一般。
“……你说拷问?邬臾拷问了她哪些东西?”
清润温和的询问声拉回了浛水的思绪。她回过神,将脑子里那些毫无缘由的猜测丢到一旁,下意识便要答他——
但,话到了嘴边,突然又停住了。
彼时,道士问的“血冥灯”,极可能便是与柳烟那个魔气浓重的血池有关……还有关于她的什么“天生灵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