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旗下,三颗头颅鲜血淋漓地悬挂着。
不是别人。
正是窦宪,窦笃,窦景。
那可怖的场面,即便是尾随的将士看了,也足以成为其永久的梦靥。
刘伉虽为窦宪莫名的战亡而幸喜,却也不由得为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而大为震动。
刘肇命人取下锦旗,凑近一看,的确是那三人的头颅。其中窦宪的尚有面色,想来是死后不久,而窦笃窦景的,一看便是死了有些时辰了。
旁边有人呕吐起来。
刘肇目下一阵眩晕。
他命人先处理了满山坳的残骸,指尖依旧是冰凉刺骨的,几乎毫无知觉。
窦宪,窦景,窦笃三人的人头,竟然就悬挂在这个雒阳城外几十里开外的荒僻小镇。
屹立于大汉朝,掌控这泱泱天下半壁之余的窦家。
一直以来,侵夺皇权,长袖善舞,让身为君王的他只能遮蔽锋芒,韬光养晦的舅父们。
开疆辟土,有史以来,让国土面积扩张到史无前例的宏大的这位性情暴烈的窦家将军。
以国戚之尊自居,这天底下,除了刘姓以外,最为尊贵的氏族。
竟然就这般。
被血洗于荒外。
一旁传来熙攘之声,似是有几分骚动。刘肇无心于其他,只能呆呆地伸出手触摸着那一片锦旗。
然而骚动似是越来越大。千乘王前去,怒吼道:“闹什么闹?!”
一个小兵上前来说:“大抵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一身污垢,被吓疯了,如今正在那犯狂症呢……”
“撵出去不就是了,连个孩子也解决不了?”千乘王气势凛然地训斥道。
“可是,那孩子旁边有个身手好的,我们……这……”小兵自知理亏,没敢再说下去。千乘王一脚提在他胸口,蓦然粗声到:“废物!现下这情况已经够乱了,你还要添乱吗?赶不走便几棍子打死也就是了,这点眼力都没有。非要叨扰到陛下面前然后等着被抄家吗?!”
小兵唯唯诺诺这,忍着喉头的腥气,揉着青紫的胸口跌跌撞撞着退下。
刘肇伸出手触摸了一下血色艳丽的旗杆,望着手指,眼眸里有几分松动的光。
——我一定会,首先守护我的亲人。
指节下意识狠命一划,黑褐的血痂沾附在指甲缝中。
“传令,今日寅时千乘王围困违令擅调兵马回京的大将军,窦郎中令,窦执金吾三人。令其革职待罪,遣返封地,永不召回。”
他沉着眸色,嘴唇却意外地青白起来。
千乘王喏然后,他又猛然回头叮嘱:“今日在场之兵卒,均暗遣至边关,补饷银一年,十年内不得调遣回京。”
刘伉顿了下,问道:“陛下是怕太后娘娘……”
“今日之事,若是传入雒阳城半个字,所有人——九族诛灭。”刘肇声音里多出几分阴郁,同时,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新浪微博就是我的笔名,觉得欢迎各位小天使私聊我讨论剧情哟~
太久没更,一次补多一些。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这些严重逆转的情节却总觉得描述不够力度~
可能以后挑一个状态好的日子来修文~~~
话外话忍不住说一些,其实也是微博里小天使的提问让我深入地思考过的问题。
其实窦归荑和刘肇年纪此时虽然还小。但是他们两位互相理解,包容,信任的方式,却并不是幼稚。在我看来,两位都是非常懂得如何去爱对方的那种人,可以自己忍受着一些东西,全然为对方考虑,不糊轻易被误会所隔离。
像这样的两个人,感觉上根本就很难误会对方,即便是有误会,化解起来也是易如反掌(多么合适的一对,哭~)
总的来说,笛子本不是一个后妈的人。说道最终的矛盾点所在,那还是,窦归荑是窦家的女儿。
这相当于给刘肇出了一个此生最难的题。
他尝试着去解决,但是年纪尚轻的他,毕竟也不是不会判断出错的圣人,也不是覆手为雨的天神。比如错信某某某,还有某某某。于是就造成了一系列的悲剧。
其实笛子很心疼这里面的每个孩纸,但是在最初构思的时候,最心疼的,还是我们的小皇帝。
☆、第八十二章。绝望之吻
——娘亲,今日是暮秋诶。
——嗯。归荑。暮秋非秋,寒冬之始矣。
一双稚嫩而沾满泥污的手跌在黄泥上,一片细碎的雪末儿落在她指尖,瞬间融化。
世界恍若是无声的。
她原本是趴在地上,挣扎着翻了个身,有些愣愣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细碎的雪越来越多。
不自觉间,她微微启唇,竟是有白雾。
身边传来一声惨叫,方才一脚将她踢倒在地的那个小兵,被行夜用力一反手,折断了右臂,行夜冷然道:“吾乃御前一等密卫,谁还敢放肆。”
她嘴中满是血腥气,意外的,脑袋里却空空一片。然后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目光愣愣地转到行夜身上,眼里空洞洞地闪过一些疑惑,一些茫然。
行夜一顿,将她直接拽了起来,另一只手又将一个攻上来的小兵踢出十米开外。掏出腰侧的令牌,这才止住了那些人的进攻。
他手勾着她的腰,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依靠着他的桎梏,整个人如同被抽筋剔骨一般,没有丝毫气力。
她伸出手,沾满黄泥的手指触碰到碎雪。然而胸口一滞,手往嘴上一捂,咳出一口血来。
沾着血的手再次战战巍巍地伸向天际。
“下……雪了……”她空洞洞地说着,“阿爹,又下雪了呢。”
行夜微微蹙眉。
“明日,我们为娘亲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就砌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可好?”她回过头,嘴角微微扬起。
天空上依旧盘旋的白鹰发出一声悲怆的鸣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眸色一变,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气力,猛然挣开行夜,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弓箭,搭弓引弦一气呵成。
刹那间箭飞驰而去,射中了那一只白鹰。
归荑忽然呵呵地笑起来,笑得又禁不住咳嗽,嘴边的一丝血迹看起来有些瘆人。
“阿爹,我射中了,我射中了哦!是不是很厉害,嗯?”她回过头去,望着行夜。
那是窦家的白鹰,沾着血,掉落在另一头,正巧是刘肇的脚边。
他眸中的光凝聚了一下,蹲下身去,那鹰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
而眼前,各个小兵们搬来干草覆盖着,点燃一处处的火焰,转瞬间血染遍地,变成了火光蔓延。
曾经一场浩大的屠杀,即将在吞没在四窜的火舌中,就如同从未发生。
没有人会知道的。定然要全部烧尽,定然要瞒过雒阳城里的那一双双眼睛。
然而望着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