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尚轻的她抱着安然,固执而温柔,仿佛他是她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急急地便从五侯爷府侧门跑去,眼看就要跑出府门去,后面的丫头追了一路。
女孩红着眼,脚步未歇。她低下头,一滴泪落在尚在熟睡中的安然的脸上:”没事的。没事的,安然……你爹爹不要不要你了,堂姐要。就算是为了你的娘亲,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然而,侯爷府里,熟悉的身影拦在她面前。
“风……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风若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郡主,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五叔叔根本就不想看到他,你没有看到吗,刚刚五叔叔……”她话还没有说完,哭累了刚睡去不久的安然又醒了,再一次扯着嗓子哭起来。
听着孩子一哭,女孩的心就跟着扯动起来。
“我明白的。郡主。侯爷认为二小姐因小公子而死,故而一时无法面对小公子……但是,即使如此,郡主,你也不能带走小公子。小公子必须陪在侯爷身边……”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就算没有五叔叔,我会陪着他,我会教他……”
风若将归荑拥入了怀中,那样温柔的拥抱:”好孩子……好孩子,谢谢……”
风若的声音,飘渺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咸湿泪意。
“你信我,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二小姐……”
“她不会希望这个孩子……离开他的……因为……”
她的话顿了一下。
因为。
因为——
此时此刻,她从刹那的回忆中,脱离出来,紧紧地望着眼前失魂落魄得没有丝毫自我的男人。
因为,这个孩子,会是他唯一的救赎!
在他明白一切之后,在他,觉得这时间空空荡荡再无任何寄托依恋之日,在他终于看清他倾尽所有去爱的女子的真心,明白了这一生他与她相隔不过生死二字而非仇恨时。
当他觉得,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这个孩子!!
会是他唯一的救赎!!
她攥紧了手,忍着喉头翻涌的腥气。
“他,窦安然。不是什么害死青釉的罪魁祸首!他是……即便青釉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啊!!”
“他是她爱你的证明,只要他活着一日……窦瑰,青釉的血,就不会冰冷!”
“窦南筝,我会救她。为此所有一切的后果,也都由我来承受。如果你要死,就请为窦安然而死,为青釉所期盼的一世安然,而死……”
没有错,是有可能的。
被谎言所蒙蔽,挨过了最不能忍受的七年蚀骨之痛。现在的五叔叔也不再是当年弱冠之年血气冲动的他。
时间,磨砺了他的忍耐之心,给了他,更为沧桑的双眼。
也给了他成熟思考的机会,让他拥有真正活下去的可能。
扶桑头也猛然疼起来,眼前略有重影,晃了晃头,不适感被强忍着压下去。
“你忍心吗。让她对你的爱,染上这般深重的罪孽。”
这世间,最爱他的人,那个给了他最致命的伤害,却又留给他留下了最美好的希望的女子,她,是多么地深知她所爱之人。
扶桑终归忍不住。
口中,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她眼前发昏,却觉得手脚都是冰冷到麻木一般,眼前的物象也开始晃动,脑中一片震荡。
“活下去……窦安然……在……在……”
人蓦然,栽倒在地。
模模糊糊间,恍若听见周遭声色重重,有谁用力扒开她的眼,一瞬的亮光后,又是沉沉的黑暗。
“……这……这姑娘是长久的寒体,原本好生用药养着还不足,如今伤口化脓,勾引旧疾生热,虚热与阴寒相冲……”
“不是外伤之过,是她的身体……原本就是只有半条命的底子啊……”
“……就是半张药方老夫也是开不出来啊,这药稍有偏差,指不定比不吃还凶恶,使不得使不得,还是令请高明……”
模模糊糊中,她终于循着点气力睁开眼,却只看到还穿着官服的宋箫。
只听他望着她似醒非醒的眼神,略苦笑一声:”倒真是,丢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最后却要死在我这廷尉府……也罢,我与那清河王的梁子,也不少结你这无足轻重的一桩……”
死?
不……我可不能死……
在我所要守护的人,都安然无恙之前……
眼缓缓闭上,呼吸微弱而平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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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烛火扑闪。
金色绫罗帷帐之下,细纱绰约中,年轻的帝王蓦然间睁开了眼。摸了一下额头,发现沁着一层薄汗。
这几日……是怎么了。
他起身坐起,守夜的奴才离开机敏地过来为他在内屋添起九盏灯火,外围再点燃十二盏。霎时间屋内灯火通明,亮堂如昼。
他接过别人高举的铜盘中沾湿的白巾,擦了擦手心。
是因为见到了窦南筝吗。近几日来,哪怕是小憩,也总是梦靥缠身。
这一次的梦里,她凤冠霞帔,举着凸雕玉觥,笑意烂漫地说:”如今,我可是你的妻了?”
他看着她如旧的容颜,伸出手,摸着她的脸:”嗯……你还得再大些,不过没关系,朕会等你……”
她嗔怪着瞪了他一眼,鼓起腮帮子转过头去不理他。
很美的梦。
但每一个梦,都会演变成同一个结局。
方才的梦中,她鲜红的嫁衣蓦然间被浸透成暗红色。他努力地擦,却擦不尽她吐出的血,她说:”守住他们……表皇兄……守住……我的亲人……”
“你别说话……”他心中一片窒息,捂着她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梦境,无数次相似情景重叠。
然后,她真的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闭上了眼。
刘肇袖中的手缓缓收拢,攥紧。
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时候惊醒。
“窦瑰呢?”他侧头问道。
“侯爷已经被廷尉府的人收监待审。”郑众在外围回答道。
“廷尉府宋箫可是有支会?”刘肇站起身来,任由奴才披上外衫,朝外走了两步。
“已暗陛下的意思支会过了,在稳妥仔细地查问侯爷。”郑众这”查问”二字,说得尤其缓慢,刘肇心领神。
“这罪,窦瑰必须得认。但是,不能认得这样快。郑众,如今入秋时节,天干物燥的,嘱咐着宫中四处夜熄外烛,守夜仔细……”
“切莫,出了什么乱子。”
郑众略一抬眸,尔后,应允而下。
刘肇回过头,蓦然间问郑众:”邓府里可有回报之讯?”
“没有,陛下。”郑众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