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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邓绥的脸,却苍白如一树梨花一般。

    她明白了。为何似曾相识。

    此刻陛下的眼神……像极了彼时她的兄长,邓骘。

    那是一种,困兽之斗一般,在绝望中的贪恋之光。

    但从前的陛下,从来……从来不会同她说这样的话,也从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因为陛下和阿骘不同。陛下,是拥有全天下的陛下。即便他真的爱上一个女子,那也不过是将君王之爱尽数给了一人。

    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似乎,并不是最糟糕的程度。

    陛下从没打算,要将这世上一切的繁华绮丽都给她,最终目的也并不是让她成为真正的皇后,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他想要给窦归荑的,原来,从来都不是以权为度的君王之爱。

    “你兄长当年,说的并没有错。”

    邓绥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他,那样脆弱的神情。

    如同眼前花期已至的梨花,盛开出最后的烂漫,一阵风后,终将零落。

    他摊开手,手心的花瓣随风飘走,道:“她留在雒阳城中的理由,是错的。”

    那个孩子,不该为了任何理由,留在雒阳城这种地方。

    他当年,曾真的愿立她为后。兵变之时,他也是真的想要留窦家一条活路。他并未追杀她的父亲扰她一生宁静,青凌山坠崖,是他,先寻着她,救回她。而寻找她,耗尽了他整整□□年光阴。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不知道,便不知道。她不原谅,便不原谅。

    “邓绥。”他喊着她的名,轻步往苑门走去,“朕这一生,再不会有丝毫希冀了。”

    “陛下!”邓绥猛地哽咽了些许,“就算陛下,一生不得所爱,陛下还有臣妾。臣妾给不了陛下想要的,但臣妾,能替陛下承担应承担的。”

    刘肇脚步微顿。

    “臣妾此话僭越了,但却是一片肺腑。陛下大可以相信臣妾,因为臣妾和陛下,是一条路上的人。”邓绥踩过提灯的灰烬,温柔地走至他的身后,“陛下若是累了,倦了,不必强撑。臣妾,愿为陛下撑起陛下想要的江山。”

    只要再熬过眼前这一道坎。

    只要,能够跨过清河王这道坎。

    邓绥的手紧紧攥起。

    她望着此刻梨花树影下,刘肇披着大氅茕茕孑立的背影。她曾对窦归荑嫉妒到发狂,也为刘肇的一颗心而惴惴不安。她寻思着,哪怕陛下不爱她,也愿陛下,永远不要爱上别人。

    但如今,陛下已然决定放下。她的心口,却依然是绞痛滴血。

    因为他很苦痛。而这份爱而不得的苦与痛,将压在他心口,直到走完他的一生。

    这也算是,一种极致的历练吧。邓绥觉得,陛下当真是这世间,难得的君王之才。她愿这样的陛下,能够忍过所有的苦痛,坚韧地在这帝王之路中走下去。

    无论前方的路是怎样的。她都愿陪他,一直走下去。

    然而,便是在这梨花盛开的五日后,花色已有凋零之态时。

    公主府递上了一卷讣闻素笺。

    刘肇还在病重方有起色。邓绥只能够死死地压住这讣闻,短时间内,不让刘肇得知。

    讣闻来的时候,耿家的文书也一同上,来得极快,说是请示将公主遗体同先贵人葬于一处。与此同时,还将公主殿下死前的亲笔遗书奉上。

    这安顺公主府里递来的遗书,如何会由耿家代为上奏。即便在窦南筝之前,安顺公主的确是先定的耿氏之媳,兴许,颇有几分故交。

    但个中余下的细节,邓绥已无心力多想。

    展开遗书,竟然字句鲜血淋漓:

    君上参见,妾涕零为恩。

    生沐皇恩为帝女,母谆谆然语,生死天命无惧。然则生而骨肉受之,卿卿堪怜难断,惟念旧姓之安,病重之故以遣西远之境,先父帝遂允。一夕变矣,上下兮难宁,君明决断,妾凄凄然不可多言,愿君长念妾外姓之良。独久乐亦数十载,忠者自忠,乐无长乐,祸福天道,自是如此。

    此书以谢君恩,宁以今日之断,避承来日之痛。

    手中的素色血字的绝笔书,飘飘然从邓绥手中落地。

    她的心口压上了一块炙热的巨石,烧灼一般地疼着,又沉沉地压着。

    是啊,死去……可以逃开一切痛楚。但是未亡人,又该如何自处。

    陛下,可还能承受得起,这一封血书之重。

    ☆、第一百三十五章。荒漠突袭

    提笔书了,书娆将布条缠于鸟雀腿上,任其向天空中飞去。

    这是第几次了,书娆已经有些记不明白。入了这清河王府以来,事实上她并没有知道过多的事。只是像让公子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能够给她提点一二。

    而在厢房外不远处。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窗口边。

    清河王刘庆望着天空中渐远的那一只云雀,面色未改。转过身去,却打开了方才送来的木盒,看到里面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还有一卷写着娟秀字迹的锦帕。

    这是出雒阳城后十数里才悄无声息截下的,宫中传往西境的木盒。

    眼前闪过那少年人般打扮的面容,又细思着,这绢帕上所写。此女是窦氏遗孤定然不错,他曾思虑了许久不明白为何邓骘要将她扮作男儿藏起。想着那人重伤之下,进了廷尉府后,便杳无了音讯。而前日在宫城内,虽说只远远瞧见侧颜,但却觉得七八分像她。

    细细关联起来。便知道是刘肇将她带进了宫。

    只恨那一日隔得太远,并未听清苑内她同邓绥所说是何。而此绢上所言,又满是蹊跷。

    此时此刻清河王刘庆心底有个猜想,敏锐如他,虽一时还未想透,隐隐地已然察觉到了几分严峻的味道。

    第一次遇她,是在邓府里。彼时,她吹响了朝凰曲,这一点,刘庆映象无比深刻。邓骘能以朝凰曲来试探他,便可见此人也非善茬。

    他蓦然想到了那时的细节。邓骘的行为,眼神。以及将她关起来前,耿家明明白白地说过,是将军夫人入了府。

    而如今,邓骘以赈灾之名,死赖在陇西,的确也是个实打实的绊脚石。

    将军夫人。

    嗯?将军夫人?

    啪——

    刘庆猛然间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脑中的一切瞬间尽然串起,无比通透。

    窦南筝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邓骘的府里。而邓骘藏了这么多年的妻子,是窦家的女儿!最重要的是,陛下将那女孩接入宫不久,邓骘便领兵去了陇西,以赈灾之名实则四两拨千斤地将兵马安插在了一个令刘庆尴尬不已的位置。

    那个叫窦归荑的女孩,是被刘肇押在身旁的人质!而刘肇之所以忌惮邓骘,也是因为那个女孩。

    邓骘极有可能,手中握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