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公道?
真是太可笑了!
南君北骆,长居昆仑的骆神医并不住在昆仑剑派,邵一棠几次相请都被他拒绝,只好任他随着性子住在另一座山腰上。毕竟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好的医术,性子孤傲一些也难免。
一片兵荒马乱中,骆天问被昆仑弟子匆匆架了过来。
二十余岁的年轻神医不耐的甩开架住自己的手,打量了一下邵婷的伤情,冷冷道:“伤成这个样子,除非心长在右边,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
可是显然,这样幸运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这个心胸恶毒的少女身上。
江黯生那雷霆一剑毫无留情,穿心而过。她胸前像是破了个洞,血迹难以止住,然而少女一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瞪着一身死气的江黯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从小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是我啊!
邵一棠怀中的少女重重的喘息着,执念促使她用染满血迹的手指,指向求而不得的少年,似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却只见江黯生厌恶的别开眼——
她骤然失去了力气,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死不瞑目!
脸色苍白如鬼的少年冲着自己的母亲,微微地笑着。
“黯生你疯了!”何素雅颤抖着把手按在心上,强压着心慌,怒斥道:“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对婷婷!”
“娘,我说过,”江黯生面上笑意愈重,而眸色森凉:“我不喜欢她。”
他神情如此古怪,显而易见是心魔入体,已有些疯癫之状,何素雅大口喘着气,再不敢说一句话招惹他。
“婷婷——啊!”邵一棠见女儿死状,悲怒之下,昆仑剑气失去控制,在场中肆虐侵袭,剑气所至之处皆化为齑粉,被风吹散。
周孟林心知不好,但这显然是昆仑剑派内部的事情,贺喜的宾客也是无辜受累。身为昆仑剑派颇有威信的长老,眼见掌门和江霆都管不了事,也只能匆匆安排弟子送走宾客。
儿子惹下大祸,江霆也不敢擅离一步——好好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然儿子变成这幅样子,他心中亦不好受。
麻衣剑客鬓角的白发轻轻扬起,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萧条之意
叶暇歉然道:“抱歉,江伯父,我……”
江霆摇摇头,哑声道:“无暇,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行离去罢。”
白衣少女看着一片混乱的场景,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
叶瑕带着张涛和昏迷不醒的郎奎走到山下时,天色已然现出曙光,金光朦胧地照在昆仑青黛的山体上,显现出奇幻瑰丽的颜色。
男人被叶暇在地上拖着走,英俊脸颊被崎岖的路面挂的惨不忍睹,然而两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同情心,张涛更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是人在叶暇手中,她不发话,断浪掌也只能看着。
“叶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恶贼?”
“扔去官府。”叶暇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断浪掌,苦笑着摇头自嘲道:“也许我的处世准则,并不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讲究江湖事江湖了,快意恩仇,以杀止杀。可叶暇却绝然不同,她宁可与官府扯上关系,用法理来解决罪恶,用律例处罚罪犯——
“叶姑娘的确不像个江湖人。”
叶暇一怔,因为这显然是个女子的声音,也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初春时节,昆仑山脚下的树叶已绽新绿,白雪已化,显现出黑色的湿漉漉的地面,微风轻拂,在晨曦的微光里,不远处走来一个红衣的年轻女子。
衣衫的这份红,红的有如干涸的血迹,叫人看着便感不适。这道女声也是沙哑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呕哑难听,轻轻地随风传来,显得邪恶又冰凉。
叶暇诧异地循声望去,没有接话。因为无论是谁见到这样一个女人,也很难说出话来的。
因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她的脸颊一半白皙秀致,俊丽如仙,一半却狰狞可怖,丑恶如魔——是被烈火烧伤的痕迹,叶暇见此虽不觉害怕,但难免有几分可惜。
可惜,这原本该是个绝丽的美人。
她的步伐轻浅,脚步声微不可闻,叶暇沉吟片刻,微微挑眉,凝声道:“敢问姑娘来意?”
“来向姑娘讨一个人。”
叶暇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荒唐,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她向邵一棠讨了三个人,转眼又有人来问她要人,这戏剧感实在教叶暇忍不住笑起来。
“姑娘想问我要谁?”
“叶姑娘手中之人。”一身血衣的女子目光含着几分敬意,朝叶暇躬身一礼:“小女子才是真正的苦主,却叫叶姑娘来替我们背上这个污名,实在抱歉。”
叶暇恍然,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还有她脸颊上可怖的伤疤,眼里染上几分怜惜,卸去目中防备,柔声道:“抱歉,这位姑娘……我已打算送他去官府。”
“姑娘先前与少林方丈的对话,小女子已经知道了,”她声音虽然难听,但说话的韵律却说不出的动人:“您也不是受害者,怎能代受害者来处置恶人呢?”
“但……”叶暇不想又被自己的话堵了,只好苦笑道:“你不相信官府会给你一个公平?”
“先时我求别人,并没有谁如叶姑娘这样高风义节,愿意站出来帮帮我,”女子眼中泛起复杂的波澜,她看着执剑的少女,叹道:“如今,我只能信我自己。”
张涛忽然道:“叶姑娘,我想小姐也许同这位姑娘一样。”
温静姝为人仁善,但对于这样一个伤害他的男人,她会不会想报复呢?
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她的心情。
叶暇沉默,然而思虑间,忽觉拖着的男人挣扎着动了动。
郎奎装了半天的死,却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睁开眼睛,看也不敢看红衣的女人,一味求道:“送我去官府,送我去官府!”
“你不是很喜欢给人讨公道么?官府才能真正的做到公道啊!”
“奎郎……”血衣女子幽幽地道:“你宁可去官府,也不愿和我走吗?”
女人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然而她烧毁的半边脸颊实在太过可怕,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这份笑容非但没有减少郎奎的恐惧心理,反而让他更加害怕——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女人的神情骤然黯淡了下去。
“叶姑娘你看,他曾夸我温柔美丽,如今见了我,却是这么一副样子,我实在是……”
叶暇能无视郎奎的苦境,却最看不得女人伤心,终是不忍道:“罢了,交给你就是。”
血衣女子脸上绽起一抹笑意,这笑容如此灿烂,带着浓浓的喜悦和感激,和先前那个温柔却含着冷意的笑容全然不同,叶瑕本还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