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也意味着永远不能杀掉旋涡里的怪兽。
只有重新回去,脑海里摆过的棋局才能真正开始对弈。
光影一霎,繁华一眼,凭什么他要游荡在这不夜城里,日日夜夜挣扎?
怕什么?到底有什么好怕?
他的人生已经被折腾这副模样了,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更糟糕了。
谁他妈没有一颗高傲的头颅,谁不是打算把脑袋安放在王座,最好还能镶上一两圈钻石,叫它永垂不朽。
“你到底怎么了呀?”她的声音终于冲破他自己的重重思索,跑进他耳朵里。
张存夜回过神,抬头看她,“回去吧。”
3
甘却拉着他的衣袖,跟他说了一路的话,但是他什么都没回应,一到酒店楼下就说自己困了。
“等会儿我补眠,你别来吵我。嗯?”
“噢……那你要记得起来吃午餐。”
“跳过。”
“啊?”她知道他吃得少,加上刚刚那么反常,也不敢多劝,“那就、那我叫你起来用晚餐?”
“也跳过,”张存夜站在她面前,见她眉头紧蹙,“我有水果。”
他说着,长指搭在她脸颊两侧,拇指指尖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明天之前都不要来吵我。嗯?”
“好吧……”甘却仰着脸跟他对视。
没几秒,他就放开她,转身往电梯走去。
纯黑色宽版卫衣,黑色休闲长裤,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背影颀长偏清瘦,走路的姿势有点怪有点痞帅。
电梯门一开,他跨步进去,她就看不见他了。
甘却呼出一口气,朝楼梯入口走去。
刚刚在超市的那种忐忑不安还萦绕在心头,久久未散。
4
特别难捱的一天,包括一夜。
甘却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动画片、看漫画书、画卡通漫画、练字……所有可供打发时间的活动都轮了一遍,才勉强捱到晚上睡觉时间。
期间,她无数次想去隔壁找他,但又怕打扰他补眠。
耳朵贴在墙边,然而什么都听不见。
“快睡吧快睡吧,”她关了灯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睡醒了就可以去找‘十八岁’了。”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
甘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拖鞋去按他的门铃。
响了十声,再按一遍;按第三遍;第四遍……
她开始拍门,“张张,你在里面吗!你怎么还没醒!”
他不是一向醒很早的吗?昨天这会儿他已经起床了。
可是不管门铃响了多少遍都没人来开门,她的手都拍疼了,掌心发红。
回房间里去打电话找客房部服务员,终于打开他房间的门时,床上没有人。
甘却跑进洗手间、更衣室,没人。真的没人。
房间里他的一切物品还在,衣服,墙角里成堆的英德书籍,桌上还放着他的黑色皮夹、随身听和耳机,还有一条银链玉坠。
甘却控制不住,流出眼泪,又怕又慌。
她顺手拔下他插在随身听里的耳机接头,音乐顿时往外跑。
他什么都没带走。
他带走了一切。
“分享我的兴趣/ 分担我各样顾虑;”
“在绝处一刻拥抱/ 等於给我圣水。”
“假使我昨日/ 单身走过去;”
“没有经历和你/ 一起的壮举;”
“今天要我独居/ 应不会/ 难受到想死去。”
“最绝情是/ 剩下自己/ 怎可走到尾?”
☆、第二十九章
她在手忙脚乱的找寻中期盼着能像上一次在海牙市的小旅馆那样,找到他留在某个角落的便签纸。
也许他会告诉她, 他在某一个地方等她, 等她收拾好行李, 再跟他一起流浪到下一座城。
可他的空间是如此整洁, 整洁到根本不用甘却动手去翻找,一眼望过去就可以看到有没有他留下的任何讯息。
没有。
桌上的银链玉坠, 不是她给他戴上的那条。
这块玉颜色更深, 链子更精致, 匀称的椭圆形,跟水滴很像,刻字“w·l”。她此前没见过。
酒店客房部的工作人员说, 他在这里预订的时间是一个月,还没有办理退房手续。
甘却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跑出去找他。
从俩人经常去的早餐店, 到市立图书馆, 沿途的几间饮品店,药店, 赌场………到处都没有。
想想也不会有, 他平日里所有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留在酒店房间里, 怎么可能出来这些地方?
她知道什么叫做‘失魂落魄’了。
这座城里的人这么多, 车如流水, 钢筋水泥,高楼大厦,商业繁荣, 娱乐热闹。
她一个人走过街道,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前面再也没有那个穿一身黑色衣服、戴耳钉、塞耳机、双手插兜的男孩。
2
晚上回去他的房间,打开门的那一刹仍在希冀着,可是里面空无一人,跟她白天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甘却翻了翻他的黑色皮夹,还是习惯性地放着一堆现金,他惯用的荷兰盾,而不是现在通用的欧元。
他的皮夹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照片、证件、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只有现金和房卡。
电视旁边有一些药,大概是止胃疼的;药旁边有一叠素白的稿纸,每一张都描了一个手掌的轮廓,看着像是他自己的,落款「z」。
甘却在他堆着书的角落里盘腿坐下,拿着字典,一个词一个词地翻译书面上的书名。
《公司架构治理》、《并购案例分析》、《企业文化》、《品牌建设与品牌价值》……还有很多数独集,上面只寥寥填了数字,像是直接把答案抄上去那样。
从前她千方百计想进来他房间瞧一眼,但是现在她就在这里,即便瞧上很多眼,她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房间里的信息跟他本人一样———少得可怜,少得神秘。
甘却趴在这堆书上,枕着自己的臂弯,愣愣地发呆。
天真的大脑不免也会想到,他是不是被这房间里的怪兽给吃进肚子里了?
于是她就决定今晚在这里过夜,躺在他躺过的床上。被窝里还有淡淡的青柠气息,残留在他接触过的每一处地方,若有似无,看不见抓不到。
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太快消耗完属于他的气味。
有些问题,甘却以前也问过他的。比如: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回家?
但是问的时候并没有很认真,因为她不曾设想过:‘十八岁’会离开。
关了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看天花板。
今夜他会在哪里?
今后他会在哪里?
3
凌晨时迷迷糊糊醒来,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