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面无生机得躺在一片血色的病床上,七孔的血不顾主人的消亡,任性的不断溢出。
她的精神支柱倒了,她的世界也坍塌了。
从此,世上再无云濯尧了。
陆璞初颤巍巍的后退,一对唇瓣不停的哆嗦着,惊惧充斥双眸间。
那一刻,她的眼化□□情之窗,窗外尸横遍野,爱情是停尸房,房里住着她自己,死的人是她。
陆璞初从晕厥中醒来时,眼里毫无生气,有护士见了“你醒来,我去喊曹主任。”
不过片刻,曹主任急匆匆的进来“他的遗体马上要送去火化了,你是要随我去还是继续休息?”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都打得她措手不及。
陆璞初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到这一片荒凉之地的,她的爱人被双层防漏尸袋包裹着放在一堆柴火与枯草上,草被点燃,他在草的中间,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烈火,灼烧着他精瘦修长的腿,他骨节分明的手,他软如鸿毛的墨发,他一寸一寸的肌肤。
他一定很疼,他那么的怕火,为什么让他燃于火里?
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渐渐地,火势由浓转淡,火星渐小,直至覆灭。
至此,陪伴她从年少到年长的男孩,最终,化为灰烬,沉于尘埃,飞于风中。
云濯尧的房间内,本该是一片整洁,此刻衣物却被凌乱的翻落在床沿边,陆璞初抱着仅存有他独特的味道的一堆衣物,就好像安静的纳入了他温暖的怀抱。
门外有声,打破了房内的一片静谧。
“这是他留给你的,晚点你收拾一下准备回国。”曹主任将一张薄白的纸页放置在床沿边,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去。
初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是我对你最后的惩罚。我恨你,瞒着所有人病入膏肓的恨着你,恨不得将你身体里蕴藏的每一滴液体化成清泪、血泪缓缓的流淌过你细腻的脸颊好让我欣赏,而后你的每一块骨血都将被我拆封入腹以喂饱我的憎恨之魔。
我知道你是清楚的明了我此行的目的,可你为何还要走入我设下的陷阱里?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时,我想过就此放手,抛下所有,立刻回美的,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那时的我挣扎过,终究还是抵不住你眼泪的诱惑所带来的快感。
当他为了告诫我而不远千里邮来我亲手杀死在你腹中的胚胎时,他没有想过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卑微的小男孩了。我亲眼望着那一盘胚胎时,我是多么的懊悔。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亲自在你的身体里播下的种子,在我未知时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以至于亲手掐灭了他的生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曾等我们回美,我就想你坦白一切,我想请你帮助我遗忘对你憎恨,好用后半生来爱你、弥补你,可遗憾的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此生唯一后悔的便是四年前怯懦的逃亡,若是那时我毁了那场婚礼也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可惜,人生是一场单程的旅行,它不出售返程票,并且终点站是死亡。
我很抱歉我食言了,不能陪你到最后。
你回国吧,去离婚,去告诉哥哥,我从未恨过他,去把孩子流掉,去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然后忘了我,去寻找属于你的崭新生活。云家使你不快乐,从此以后,我想你快乐。
陆璞初葱白的手紧紧的攥着被她□□成团的纸页,她埋头在他的衣物里嚎啕大哭。她低低的哭泣声是那么的美妙绝伦,据说只有最深的痛才能谱出如此美妙的乐章。
陆璞初不断的自责,怪自己太自私了。
若是她那日不跟着去外勤,也许他就不会为了护她而被感染。若是她不贪念,早些回国就好了,就算把s市搅翻天,也总比失去他来得强。若是她不来西非之地,也许他就不会跟随来此。若是她不意气用事,四年前他们就不会分开。若是她年少时不曾遇上他,也许他们会在天涯各自安好。
陆璞初的灵魂早已遍体鳞伤的随着云濯尧死去,剩下的只是一副行走的躯壳。
当她告诉曹成霖她想继续留在这里时,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为什么不让她留下?
她希望尽全力帮助可怜的人们结束这个悲剧,结束她自己。她不要再有人像她一样,尝受失去爱人的痛。她是深刻的明白那种心被凌迟的感觉。
可她伟大的想法却换来曹主任怒目的咆哮“你知道他为了让你回国做出了多艰难的决定吗?你凭什么可以辜负他的付出?”话出口,曹主任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陆璞初被一阵凌厉的水刺扎的愣怔在原地,半响,她喃喃自语“他根本不懂我要什么...”
曹主任无奈的规劝着“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这是他唯一留下的鲜活的生命了。”
最终陆璞初还是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机舱内,她如来时,透过机窗,眺望远处的景色。可与来时不同的是,她的心房是空的。
一架湾流私人飞机飞在低空,从陆璞初的上空飞过时投影下了一片阴影,而笼罩在这阴影之下的陆璞初浑然不知,她面色寡淡的将安全带绑好,空洞的眼神依旧了望窗外。
片刻间,这架湾流私人飞机往大西洋的彼岸飞去。
客机渐渐地滑行,而后飞离跑道,飞离了这片令她哀伤的国度。陆璞初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小腹,心中低念:再见了,阿尧。
我带不走我的爱人,故将我的毕生挚爱留在这,连同我的心,一同埋葬在这一片贫瘠的土地上。
我的阿尧,但愿你不会孤单。
我的阿尧,但愿你不会害怕。
我的阿尧,我深爱的阿尧,祈求你飞来我的腹部里,让我伴随你成长。
有人说,这是大自然的惩罚,有人说,这场瘟疫是他人的阴谋,但陆璞初想,这都与她无关。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不能再小的一粒尘埃,她只知道,关于这场霍乱,她失去了毕生所爱。
回国后,陆璞初在隔离区内观察了三个星期。在此期间她并未出现任何不适,待她从隔离区出来,内心极为茫然。她瞧见在外等候许久的陆璟初,他没有了往日的放荡不羁,只淡笑着凝视她。她缓慢走向他,在他的怀里低声哭泣“哥......”
“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一周后,陆璞初出现在白月山脚下的别墅群,阔别了五个月,这里的景色变了,天空没了艳阳白云,而是暖阳微悬挂,山坡也没有了青葱的模样,而是被一片金黄的地毯覆裹,树上的雁儿早已往更南方飞去,娇艳的花儿已然凋谢。
“我陪你进去。”驾驶座上的陆璟初担忧道。
“不用,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