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自小丧母,家父在三年前也过世了。”
宋先生坐在徐墨他们的对面,但那眼神却始终偏了个方向,像是落在了窗格上。
徐墨进了正题:“听说此次中秋夜的压轴大戏,正是您的《霓裳羽衣曲》?“
宋先生点点头。
“为何是《霓裳羽衣曲》?”徐墨一点弯儿都没拐,直接问了出来。
对面的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口吻淡淡的:“大人问此事作甚?”
“宋先生可知每天夜里的《霓裳羽衣曲》?”
男子下意识地弯起食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只听悠悠乐声扬起,由轻及响,正是那每夜的《霓裳羽衣曲》。
徐墨望了眼窗外,也到了这个时辰了。
“传说唐玄宗某晚做梦,梦到自己随友人登上了月宫,听见月宫中传出悠扬的旋律,并看见一舞女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姿,久久不能忘怀。他就着记忆中的旋律和舞姿谱写出了传世的《霓裳羽衣曲》。”
清清淡淡的声音伴着乐声传入男子的耳中。
那敲打桌面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他收回目光,第一次与徐墨对视。
“曾祖父花尽毕生的心血,排演出了这一场《霓裳羽衣曲》。每个人偶都如被赋予了舞者的灵魂一般,随着乐曲起舞。自由、美丽、张扬、含蓄……我只是想要尽我所能去再现这一盛世美景罢了。”
“不知今日可有幸能欣赏一二?”说话的是刘真,邹文的他可不擅长,那一曲《霓裳羽衣曲》却是听得他感慨万分,在那本应欢悦的曲调中却藏着隐隐的哀思,那是一种思念离人的心绪,也许刘真无法说明白,但他却能感受到那份情绪。而此时,比起他俩继续在那儿说些有的没的听不懂的,倒不如实实在在听一曲看一把来得简单。
宋先生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明显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跟着他,这次倒不是走进最里面那间作坊,而是进了过道中的一间屋。
在灯光的指引下,两人这才看清刚才伸手不见五指的过道两旁其实是有两扇门的。他们此时进的就是右手边的那扇门。
门后的屋子不像作坊那么大,最里面摆着一张矮桌,桌上立着一个屏。靠着两边的墙也是摆着两排三层的架子。架子上倒不是人偶,而是一些幕布、吊线、木棒之类的表演工具。
徐墨他们很快就知道,这应该是一间人偶戏演出排练室。
由于缺少现场乐器,宋先生便高声吟唱了起来。那曲儿用男声吟唱又别有一番风味。
随着旋律,屏后的少女舞动起她曼妙的身姿,虽然只是一个影子,却仿佛能够看到一个表情生动的少女甩一甩衣袖带来一片风情万种。衣衫翩翩,随身影飘动,轻盈柔美,如月中仙子,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举手、一投足,牵着观者的眼神和心神。乐至高潮、舞至极致,少女一挥衣袖似是散落了满天的星华,盈盈光点悠悠飘落,仙境之美,不过如此。
末了,少女收起舞姿,弯腰欠身。影散去,屏后一片寂静。
男子从屏后走出,朝两人点头致意。
一阵掌声爆发,是来自刘真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偶戏!”刘真大呼,眼放亮光。
宋先生却很淡然,只是轻道:“多谢。”
大呼之后,刘真又轻叹了声:“可惜……”
宋先生的眼中忽现惊色,不过只一瞬,却没有逃过徐墨的眼。
“可惜有佳人如此,却无郎君相伴。”刘真接着道。
宋先生扯了下嘴角,也只是如此。
两人在此也叨扰许久,徐墨最后致了个歉,并让他好好准备中秋夜的大戏。
“说来,宋先生可懂医术?”临走前,徐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宋先生脸色一僵,不过马上道:“确实略懂一二,家父生前身子不好,我随着大夫学过几年。”
徐墨没说什么,便和刘真一道告辞离开。
“徐大人怎知他懂医术?”刘真问。
“刘大哥没闻到吗?他屋中有草药的味儿,而且还不止一味。”徐墨道。
这下刘真惊了,大人还有这等本领的吗?
“徐大人也懂医术?”
徐墨微微摇摇头:“我那可真叫皮毛。只是小时候被药房的人差遣过罢了。”
刘真知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问。
“刘大哥今晚打算在哪留宿?”
徐墨琢磨刘真本该买完东西就回王爷府的,现在这时间,怕是回不去了。
刘真笑道:“随便找家客栈吧。”
“不如上我府内吧。夜深了,客栈怕也不怎么好找。”当然,徐墨说此话完全是出于感谢之情,毕竟刘真是陪他才到那么晚。
刘真想了想,也就没拒绝。正想点头了,却感觉脚被人踩了一下,他立马痛得“哇哇”叫出来。
徐墨关心道:“怎么了?”
那一下还真挺狠,刘真走路都一脚轻一脚重了。
徐墨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刘真抱歉地朝他笑笑,这次是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超重,举步维艰。
这回府的路,他们楞是走了好长时间。直到月亮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他们才刚刚进府。
作者有话要说:
刘真出场见《回缘地》,梁王出场见《西山温泉》
其实不影响观看,明个身份
第2章 第二凉
带刘真去了客房后,徐墨便回了自己的房。
房内沈衣坐在桌边,没事人似的抬眼看他:“怎么样?”
徐墨冷冷道:“你不跟着吗?”
“我是问你,刘大哥怎么样?”沈衣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却凉进了徐墨的心。
他解了衣带,褪去穿了一日的长衫,随手抓了件披衣挂在身上。“刘大哥累了一天,怕是已经休息了。”
沈衣的目光就一直追着他,“我们的赌呢?认输吗?”
徐墨瞥了他一眼,又顾自解开了发。一头长发披落在身后,映在沈衣眼中,那背影竟然有些诱人。
只听徐墨清冷的声音道:“还没有结果。”
沈衣眯起了眼,饶有趣味地勾起了嘴角:“有眉目了?”
“不算。不过有在意之处。”徐墨如实答。他总觉得今晚见到的那个人偶师应该和此曲脱不了干系,但此曲并非他所演奏,因为今日此曲响起之时,他们确确实实是和他在一起的。但是无论是每晚响起的《霓裳》,还是今晚男子吟唱的《霓裳》,都透着同样一股哀思,并且节奏的处理、转音的变化、颤音的使用上几乎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徐墨起疑。
沈衣在徐墨身边躺下,顺势就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八月的天还是非常炎热,徐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