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襦下裙,外面罩着绡纱的大衫,贴绣着金色的鹧鸪和牡丹。发髻将堕未堕地垂在耳畔,檀木小扇斜斜地插在发髻里。
二人安坐在水晶珠帘之后,静待客来。
很快孙经理引领着一群中年男人向禅室走来。
为首的一个矮墩墩的秃顶男人热络地转向身畔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有些谄媚地说道,“何先生,您这种牵挂桑梓的赤子情怀真是让人感动啊。刚从日本回国没多久,您就投资了不少项目,这将为拉动我们蔺川市的gdp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中年男人谦和地一笑,“龚局长您太客气了,世祥刚回国,以后许多地方还要仰仗您才是……”
虞璟听见那人的名字,瞳孔猝然收缩,流露出深重的恨意和怨毒。
何世祥,是你吗?何世祥!
子夜歌
一干人进了内室,南首是一张红酸枝木扇面双人椅,上面还贴心地安置了青花绣纹的靠枕。扇面南官帽椅齐整地分列在夔纹大茶几两侧。每两张南官帽椅之间都放置了卷云纹小茶几。众人分主次坐定,何世祥和招商局的龚局长自然坐在了上首的双人椅上。
何世祥略略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不由赞叹道,“龚局长有心了,这地方的布置看得出很花心思,就连四壁挂的条屏,都是名家的仿古之作。”
龚勋打了个哈哈,“何老弟看来对这些古董文玩很有研究啊!”
何世祥连连摆手,“研究谈不上,不过感兴趣罢了。”
很快有穿着高开衩白底素花旗袍的女子鱼贯而入,手里托着茶壶、茶船、茶盅、茶杯、杯托、盖碗、冲泡器等物什。为首的一个女子轻启朱唇,“各位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龚勋其实也是第一次到九重天的顶楼来,见了这些娇花似的美人,恨不得登时弄一个搂抱在怀,他伸了伸粗短的脖子,喉结上下一滚,“开始吧!”
那女子微微一笑,素手在空中虚虚掠过,介绍道,“今日给各位准备的是洞庭碧螺春。关于碧螺春茶名的来历有诸多传说。一说是清朝康熙皇帝嫌它的原名‘吓煞人香’不雅,这才赐名碧螺春。也有人说是明朝宰相王鳌命名的。还有人认为碧螺春得名于它自身形卷如螺,色泽碧绿,采于早春的缘故。因为汤色碧绿清澈,故而我选择了这套造型规整明洁,胎薄质坚白瓷杯盏。”说完她不疾不徐地开始洗茶冲泡,随着“凤凰三点头”向客人示敬之后她用壶盖拂去茶末儿,这才盖上壶盖,用沸水遍浇壶身。
封壶过后即是分杯,将壶中茶汤倒入公道杯,再将茶汤缓缓倒入白瓷的闻香杯中,原先一同进来的几个女子本已退到在座客人的身侧,这时一个个都轻移莲步,每人托起一个杯盏将茶汤倒入玻璃质的茶杯中,屈身递给自己身侧的客人。
“请诸位品茗。”负责整个茶艺表演的女子说罢缓缓退到一边,其余一干女子也很快有序的退了出去。
虞璟清泠泠的声音陡然响起,“不知道各位今日想听什么曲子?”众人俱是一惊,没想到内里还别有洞天。原来在内室用云母插屏隔出了一个小空间,再以水晶珠帘将演奏者和客人分开,如此影影绰绰地看着帘内古装佳人,当真应了白香山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心神荡漾。唐糖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掀开珠帘,袅袅然走到何世祥和龚勋面前,递过去一个绢面的本子,龚勋主动接过来,还不忘在唐糖的手上摸了一把,但他只扫了一眼用簪花小楷写就的文绉绉的曲名便觉得就兴致缺缺,随手递给了何世祥,“九重天花样还真多,何老弟你来点吧。”
何世祥在一连串的曲名上流连下来,最后落在了最下面的《幽兰操》上面,似乎沉吟了半晌,他才和在座众人客套了一句,“承蒙龚局和在座各位看得起,我就点一曲《幽兰操》吧!”
虞璟心中冷笑,真没看出来她这位父亲大人还挺念旧。她收敛心神,准备起势。唐糖也已经回到帘内坐定。
随着双手触弦,唐糖清扬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开来,“空山四无人,知有幽兰花。花开不可见,香气清且嘉……”
何世祥轻啜一口碧螺春,刚想赞这茶细若雀舌,是洞庭碧螺峰的嫩芽斗品,不料听得曲声,神魂均是一震,手里的茶杯也拿不稳了,险些溅出来几滴茶汤。
这旋律,分明就是当年冰儿最爱的《猗兰》啊!曲律是她自己根据古琴曲改写的,怎么在这里也会有人知道这曲谱,还弹得如此娴熟,莫非,莫非……
他放下茶杯,只是定定地看向珠帘后弹筝的女子,无奈距离偏远又阻着帘子,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压根看不见眉眼。
龚勋见何世祥神色瞬间转了几转,不由疑道,“何老弟,何老弟?”
何世祥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龚局。”
龚勋只当他看上了弹筝的女子,凑近他的耳朵,“老弟放心,待会儿一定让你一亲佳人芳泽。”还安慰似地按了按他的手面。
何世祥只觉对方的手湿腻不堪,心中不快却不得不强颜笑道,“龚局误会了。”
龚勋意味深长地一笑,转移了话题,“老弟啊,你来投资自然是好事,不过近年来,房地产这一块不好做啊!市里对地皮控制得紧了,土地使用权不好拿啊!”
“我前些时候刚回国,就听说蔺川市的市委书记苏君俨年级轻轻,后台却不小,手段也狠辣,不知可有这话?”
下首一个面色微黑的男人接过话头,“何先生消息蛮灵通啊,苏书记的老爷子是南方军区过去的一把手,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余荫还在。不说别的,就是他的门生故旧,如今哪个不是跺跺脚,地皮都要抖几下的人物,何况人家亲儿子在这么个位子上,虽是书记,但明眼人都知道,党领导一切,咱们市长大人说白了就是替市委干活的。”
其余人也都应合着笑了起来。
何世祥终究是个商人,当下也没心思忖度那筝曲如何流佚出去,只当是巧合罢了。他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听说苏君俨也就二十八九,毕竟年轻,手腕再高明估计也厉害不到那里去吧?”
龚勋重重地放下茶杯,“何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苏君俨水深着呢!建工局的张董想必何老弟你也见过了,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前些时候为了景山那块地皮,张健群想以居住用地七十年的使用年限将整块地拿下来,然后再将其中的一半划出来弄商铺,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不少地产商不都是这么干的吗,也是为了完善社区功能嘛。但是苏君俨一直压着不肯批。前一阵子,也是在九重天,张健群在四楼请苏君俨吃饭,听说他先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将近两个小时的饭局上,他话没说几句,但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