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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了与李重耳朝夕相处寸步不离。但此次出征庆阳,远离敦煌郡,霍子衿职在京师,并不能随他一起出征。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长久分别,一想到这叫人操碎心的主上即将远离自己视线,孤身奔赴危机四伏的沙场,霍子衿这心里,塞得满满的又是焦虑又是挂牵。

    但是……也不能阻拦他,也不忍笑话他。

    他陪着李重耳一起长大,眼看着他这些年来刻苦习武练功,知道他想要的,所求的,不过也就是这一刻。

    犹记得七年前第一次来韶王府,五兵长官屠将军亲自带他面见韶王。那一日春光正好,韶王府内莺飞草长,霍子衿随着屠将军踏过空阔的前庭,行过曲曲折折的联廊,走向府东花园……霍家也是家世显赫,世代公侯,然而到了这亲王府邸,依然是目眩神迷,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才好,不过霍子衿生性稳重,再怎样紧张好奇,也始终板着一张小脸。

    老远地便望见花园中那个十岁少年,劲装结束,英姿飒然,手挽雕弓凝立在草坪中央。

    茵茵芳草间,只有他一个人。

    面对着数丈外一只稻草扎成的箭靶,靶子正中涂了一点红心。

    本是清净的游玩之地,此时却充满了生死攸关的紧张气氛。草坪边肃立了男男女女不少侍从,个个神情惊惶不安,似乎恨不得翻墙逃到花园外面去。屠将军也远远地在草地外便立住脚步,尴尬地咕哝了一句:

    “陪韶王殿下练箭,那是时时都有……性命之忧……”

    作者有话要说:  手戟是汉魏两晋时期的常用短兵器,卜字形,手握一头砍杀敌人。真正的手戟挺笨重的,掷出去就回不来了,文中这个来去自如的效果,是经过自行打磨,改成了回旋镖“飞去来”的形态。

    ☆、第48章 闺阁娘们

    草坪上那少年殿下, 回手自背后箭袋中抽箭, 搭弦, 一把拉开雕弓, 屏息静气,瞄准箭靶,姿态潇洒流利,动作一气呵成。

    显然已经练了很久,挽弓的手臂, 有点微颤,手上虽然套了玉扳指,也已红肿,稚嫩的手指间, 眼看着已经磨出厚茧。但是, 凝视箭靶的眼神,依然专注, 晶亮, 仿若全身的精气神都已经贯注到这一枝箭里,手指上的那点挫磨,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

    “嗖”的一声劲响, 羽箭飞离弓弦,划破静谧的空气, 射向对面箭靶。

    距离红心,尚有寸许。

    那殿下用力扁了扁嘴,飞快地又抽出一枝箭, 重新搭弦劲射,这回却是过于急躁,一箭离弦,连中靶的声音都没有,擦着靶外尺余掠过,在附近侍从的惊呼声中,远远落进水池。

    李重耳双眼微红,两边唇角都向下撇去,只紧紧绷住,一声不吭,又回手摸向身后箭袋,抽出一枝,又一枝……

    “殿下,今天大有进益了,三十余箭射中红心。”屠将军待得他全部射完,方才上前,满脸堆着笑容:“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李重耳转过头,脸上的阴云密布,嘴巴也翘得可以挂箭袋了:“二百箭只有三十余箭命中红心,你也夸我?别以为我听不出真心假意!”

    “嘿嘿,殿下的箭术,已属不凡。百仞之外,三十余箭射中靶心,在军中都是了不得的勇士了,殿下还未成年呢。属下也算是从小习武,现在也做不到这般准头,当然了,属下没有殿下勤勉,每日数百箭的练法,让属下……”

    “本王能跟你比?”李重耳将雕弓丢给身后侍从,忿忿地走出草坪:“本王要学的是澹台将军,据说他十八般武艺,样样娴熟,百仞之外开弓,箭箭连珠射中红心,对刀对枪,一招制胜,拳脚膂力,也是非同常人,本王不能枉负这飞天赋予的神力,必当练就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屠将军不以为意,始终赔着笑容:“禀殿下,皇子封王,要有辅护都尉,五兵精选了数名世家子弟,圣上指了御府丞霍承安的大郎霍子衿给你。十二岁,也是允文允武,少年才俊。喏,快过来拜过殿下。”

    霍子衿连忙上前跪倒稽首:“属下霍子衿,参见韶王殿下。”

    “免!起来说话。”

    两个少年,自此方面对面地对视了第一眼。那李重耳身量甚高,虽比霍子衿小两岁,但个子不相上下,眼眸中满是嚣张锐气,凛凛逼人,霍子衿自幼也算是见惯场面,然而在他的逼视下,也不自禁地俯首垂了眼帘。

    如今回想那天情形,仍清楚记得当时的心情。没有喜悦,没有兴奋,满心都是委屈和不安。

    霍子衿本来,自荐的职位是肃王李重华的辅护都尉。李重华是圣上李信的第四子,只比李重耳大两个月,也是同时封王。父亲霍承安说,那肃王是著名的秀丽人品、雅致性情,恬淡听话好伺候,跟着他准没错儿;却不料在殿试那天,圣上李信看中霍子衿端庄稳重,硬是临时调换,把他指给了韶王李重耳。

    为的是什么?就是因为这李重耳性情跋扈自负,我行我素,须要一个极沉稳的侍从。

    本来就是不情不愿,又当场见到李重耳待人无礼,嚣张傲慢,这胸中更是塞满沮丧,脸上都赔不出笑容。那李重耳倒是毫不在意,一把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见他指间有茧,顿时笑逐颜开:

    “你也会射箭?来,射给我看!”

    霍子衿只好听命上前,张弓搭箭,连射三发,两箭均中红心,唯有一箭微偏。李重耳拍手大笑:“不错!以后每天陪我习箭,限你一个月,教我胜过你!”

    身后的屠将军嘬了嘬牙花子,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霍子衿。……

    时光倏忽,一眨眼七年飞逝。如今的李重耳,跃马开弓,百步穿杨,军中人人称羡,只有霍子衿知道,那是他每日数百箭风雨不改,经年累月练出来。皇子习武,一向有之,但是大多也只是为了健体防身,唯独李重耳,练箭习枪,都为的是要上疆场。

    “本王要学的是龙骧将军澹台咏,一手金枪出神入化,舞起来水泼不进,无人能够近身,传说他在阵中冲杀之际……”

    好端端一个皇子,一提起他那人生榜样澹台咏,便眉飞色舞如个说唱变文的艺人一般,霍子衿起先还毕恭毕敬地肃立凝听,后来时日长了,对殿下不再那么畏惧,一听他提起澹台咏的名字,便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殿下金枝玉叶之体,岂能与寻常将官一样亲临战阵,一旦有个闪失……”

    “闪失,闪失,你满脑子除了闪失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我娘也没像你这样对我管手管脚!我是男子,不是闺阁小娘们儿!走开,叫侍女送新衣服来!那朱袍颜色不新鲜了,今日换那件新染的穿,听说中原最时新的样式是领缘织如意双麒麟纹,叫少府寺依样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