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生气、应该暴跳如雷才对。怎么这会儿却像落败的狮子一样,连毛色都黯淡了许多。
他实在是别扭极了,便只好自己悻悻收场,仓促地催她说:
“行了行了,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知道你买的衣服质量很好,但尺寸不合适,景明他穿不了我也没办法啊,是不是?”
她这才抿紧了唇,盯着他讪讪地应了一声,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通红了,像是刚被人欺负了一顿似的。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秦思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只嘟囔了几句,便要赶她走。
谢婉只是“嗯”了一句,随后移开视线,又不情愿地问道:“你看见景明了吗?”
秦思政先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又问:“你找他干什么?”
她说:“我有话想对他说……”
“现在他应该在大厅吧。喏,你去那边儿看看。”他朝厅堂中央扬了扬下巴。
谢婉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不再答话,很快从他身边穿过,去了大厅。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秦思政的视线里。他撇了撇嘴,心想:谢婉你可还得感谢我呢。景明肯定是知道你整天待在试衣间工作,才刻意让我把衣服扔那儿的,要是今天不穿在我身上,等到那时候才发现,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想到这儿,他幸灾乐祸地笑了。随后,他迈开步子,慢悠悠地朝大厅里人多聚会的地方走去。
宴会正酣,已经有不少人喝得微醺了,会场里渐渐嘈杂起来。
秦思政正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终于看见洗手间的标牌,便艰难地从人群中穿梭过去。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他长舒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没想到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顾景明的声音:
“秦思政。”
秦思政闻声心里“咯噔”一声,暗想大事不妙。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谢婉送他的西装呢!本来他也就打算穿去谢婉面前晃悠几圈,正想去洗手间换件衣服,居然在这个时候被顾景明看见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转过身。
显然,顾景明的记性没有如他期望的那么差。他盯着秦思政看了一会儿,视线最后落在他身上的衣服上,莫名地觉得扎眼,遂开口道:“这不是我让你拿去丢的那件么?”
尽管秦思政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却仍旧一脸人畜无害,嬉皮笑脸地回复道:“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这件是我刚买的。”
顾景明看他的眼神骤然寒冷下来,却不再他话。他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秦思政没想到自己竟能蒙混过关,大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一身轻松,仍有种一脚踏出鬼门关的兴奋劲,便忍不住又得意忘形地朝他的背影招了招手:“一路走好啊。”
谢婉今天在会场里一直没能和顾景明说上话。
他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前来采访的记者,或是借机搭讪的人,片刻离不开他们的视野,难以抽身。
她站在人群外的地方望着他,看到他亦朝她投来的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也不由得笑了笑。
不过她尚且不知道顾景明的意思,仍旧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靠近他,怕他会因此被媒体大做文章。
没想到顾景明却从人群中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没换衣服,穿的仍旧是来时的那件。他走到谢婉的身前,谢婉的心情却忍不住低落起来,原本在嘴边想要对他说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顾景明却是轻声一笑,挑眉道:“没穿你送我的那件衣服,生气了?”
谢婉没有否认。她的眼帘低垂,睫毛投下一抹浓重的阴影。耳边盈满了路人的惊呼声,记者的闪光灯不断亮起,但她却不想理会,只径直上前一步,张开半个手臂抱住了他。
她将头埋在他胸前,像很久以前她经常做的那样,仿佛是想要得到她应得的安抚。
他便低沉地笑起来,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哄道:“衣服的尺寸不合适。我的尺寸是……”他报出了几个数字,脸上是少见的和颜悦色,“你要记住了。”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点点头,又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顾景明注意到她的动作,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嗯?”
谢婉却再度迟疑了,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
顾景明便不再在意,又将她拉开,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我送你。”
话及此,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处,接着唤来侍应生低声耳语几句,安排剩下的事宜。
顾景明今天没有开车,而是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自从上了车,他便没有再开口过。谢婉看到他应该是累了,只一直闭着眼睛休息,脸色不太好,也便闭了口不再打扰他休息。
不过,他的心情看上去倒像是很好。到家后,他也没有回隔壁自己的别墅,而直接留在了谢婉这里。
顾景明还从没在这里留宿过。谢婉尚且有些纳闷,他却早已看穿她的心事,直言不讳道:“谢婉,你应该认清事实,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变了。”
谢婉看着他,复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景明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开口,转身进了一间卧室。
卧室里隐约响起哗啦的水声。
她一个人在客厅呆愣了很久,直至来自卧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灯光也终于完全熄灭。
屋子里黑漆漆的,顾景明的卧室就在她的卧室对面,一切又归于宁静。
谢婉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十一点半,算是深夜了。
她微微活动几下酸胀的小腿,慢慢站起身,走向顾景明的房间。
她蹑手蹑脚摸了进去,怕手杖发出声响,便扶着墙在一片漆黑中前行。
房间里寂静无声,一丝光线也无。她恐怕脚步声太大吵醒他,使劲压低了声响。
谢婉凑到床前,他阖目睡得深沉。
今天一晚上他都在应付各路记者,显然是倦了。
她小心翼翼地支着半个身体,倾身到他上方。
他熟睡时的眉眼依然深邃。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可以时时闭着眼睛精准无比地想象出他的样子。
端详了一阵,她终于伏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景明,生日快乐。”
☆、15
秦思政一来上班就得知自己半个月的奖金都泡汤了,心碎了一地。
消息是陈嘉松告诉他的,他还得意洋洋地朝他炫耀自己消息的灵通,只可惜秦思政已经泣不成声,根本没空理会他。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最终成功地将其归因于那件该死的西装。
话说回来,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