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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意时常随父皇出行,她却宁愿窝在宫内,与宫人们远观闲亭落花,做些针线刺绣打发时光。

    细细想来,原来一切都有因果。妹妹打小视野便比自己开阔,随着父皇走遍大江南北,学了好些参政议国、甚至是为君之道。

    也是因此,妹妹行事稳妥老练,打从拥有皇后之尊的那一刻起,便称职地挑起母仪天下的担子,不管在前朝还是后宫都能游刃有余。

    楚朝晖其实是羡慕的,妹妹接受命妇们觐见时、妹妹主持盛大的宫宴时,还有妹妹谈笑间处置后宫琐碎无章的事务时,那雍容华贵又尊宠无限的风度,无一不叫她折服。

    有时,楚朝晖也会庆幸,幸好当日丈夫一力推脱了帝位,没有将她丢在高处不胜寒的凤鸾殿后位宝座上,才有她这些年的育花种草、逸致闲情。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两姐妹各自有想要的生活,也算是各得其所。

    如今纵然丈夫不在了,还有儿子相伴,岁月依然安好。

    楚朝晖扭头,望了一眼身旁擎着雨伞的儿子,那高大的身形令她欣慰,觉得后半生依旧有依靠,眼里噙着舒心的笑意。

    慕容薇与夏兰馨并肩,由宫人撑着一把淡青色素底绘石榴红折枝花卉的朱缨绢伞遮雨。

    华盖极大,将两人都严严实实护在伞下。有雨珠顺着伞沿石榴红的串珠流苏滑落下来,涓涓轻流晶莹剔透。

    慕容薇接了串珠流苏上淌下来的雨珠,却又不尽兴,俏皮地伸出手去,采撷江南如雾的雨丝。

    夏兰馨怕她着凉,便去扯她的衣袖,天水碧的衣袖从披风里露出来,如一汪凝眉的翡翠,比荫荫夏日的娇绿更浓,两个人笑笑闹闹好不随意。

    苏暮寒与母亲便走在二人身后。他换了一把竹骨青绸水墨绫的大伞,遮住母亲孱弱的双肩,自己却有大半个身子淋在雨中。

    冰冷的雨丝也不能叫他那颗依旧烦躁的心有片刻安宁。

    前面那对打打闹闹的身影灵动,慕容薇身上淡粉的披风与夏兰馨的水红绫裙交织在一起,合着绿树白花,如一幅最细致动人的工笔。

    慕容薇瞧着心情愉悦,浑然不见方才的怒气。是她掩饰得太好,亦或根本就不在意与自己的争吵?

    那窈窕的身影不时牵动着苏暮寒的视线,满园琼花都失了颜色。

    苏暮寒没有赏花的心情,只透过雨丝黯然神伤,却了然明白又有些什么东西截然不同了。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长大了,便不能回到从前。如同水从来不能倒流,那些个年少的时光已然不会再有。

    多希望岁月的指针可以回转,回到他心无牵绊,她烂漫依旧的年少时候。

    望着一袭樱花粉繁绣卷草纹披风的女孩子娟秀的背影,苏暮寒蓦然记起,已很久不曾见她着过紫衣。

    苏暮寒喜欢紫色,最喜欢看慕容薇着紫色的月华裙。那流光溢彩的高贵紫色与繁复的月华裙辉映,最能衬出慕容薇清湖潋滟的绝世之姿,他心里的女孩子就该那样的倾国倾城。

    而流苏说,得了慕容薇的吩咐,尚宫局里连着几月都不曾为慕容薇制过那种十二破的月华裙,只怕以后也不会再做。如今慕容薇的衣衫都是依着定例来,全换做普通样式的宫裙。

    不但如此,连往常那些奢靡华丽的衣裙,慕容薇也似乎不再喜欢,都吩咐收了起来,只在年节时拿来应景。

    最后一次见她着了紫色月华裙,应是大年初一的寿康宫里,那还是流苏特特将新衣从璨薇宫送去,她才勉为其难。

    那时慕容薇目光闪烁,立在老太婆身后,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玩味。

    苏暮寒脊背一冷,撑伞的手倾斜,伞上便有雨珠顺势滚落如线。

    当日恼着秦恒把联姻的话含蓄说出,苏暮寒把心思都用在他的身上,却忽略了慕容薇眼里的复杂。

    难道自己除夕夜故意露出的麻绳与孝衣,在那时就已被她看穿?才有了后来沧浪园里,她毫不留情的质问?

    苏暮寒胡思乱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前头人身上。他清晰地发觉慕容薇的装束变得越发清淡,眼神却越发锐利,与宫里那大命的老婆子有了几分相似。

    这几年对皇祖父与皇祖母的恨如滔滔江水,一刻也不曾停息,苏暮寒时常在心里暗骂这一对老东西。

    想到除夕夜的功败垂成,苏暮寒不怪自己心狠,反而眼睛微眯,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声。诅咒着皇祖母,说什么伉俪情深,怎不随着一同咽了那口气,住进地下皇陵。

    宫内经过整顿,不说铁板一块,自己行事却越发艰难,也不晓得苏光复所说的自己人又能成多大事。苏暮寒心上沉重,一时思绪狂舞,收敛不住。(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熊掌

    苏暮寒单手撑着雨伞,貌似观景、实则审视地打量着前头女孩的背影,说不出什么心情。

    有那么一刻,目光抚过母亲纤瘦的胳膊,苏暮寒也犹豫这样是否自己做得太绝。可是当年大殿上殷红的鲜血与苏家老宅里那些殷切期盼的目光再次闪现,苏暮寒终是做了决断,将那些儿女情长深深埋在心底。

    江山与美人,如同鱼与熊掌,既然不能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何况,待他扫平天下,一切尽归自己囊中,又何愁不能将慕容薇纳入后宫。

    数载经营的情谊,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才叫慕容薇如今的心意才那样决绝。想起那清冷孤高的眼神,苏暮寒呼吸一滞,再好生回想,竟仿佛从慕容薇今晨的目光里看到了仇恨。

    一定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才生出这样的错觉。慕容薇最多怪他,何至于因爱生恨。

    女孩子的心理还须好生琢磨,才能牢牢将她收服。苏暮寒想到这里,视线便又扫过随在慕容薇身后的流苏。

    想拿下主子,便先从奴才身上费些功夫,使些迂回的战术吧。

    苏暮寒一面不齿自己的算计,一面又下了决心,要尽快付诸行动。

    可惜,父亲偏偏此时罹难,自己要守三年的孝期。若不然,也能鼓动母亲,先将慕容薇抓在手里。

    难道,如今不能求娶,便只有强行采了这枝花朵,叫她对自己死心塌地?苏暮寒对自己蓦然浮上心头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手指轻颤,有几串冰冷的雨滴就顺着伞划下,全落进他的脖颈里。

    温婉走在楚朝晖身后,自已撑着一把绘大朵墨荷的竹伞边走边看,一泒闲适从容。见前面花枝横陈,她随手摘了一朵半开的琼花,叫宫人簪在自己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