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她送给阿萱这个东西,是否是想取阿萱的性命。
若是阿萱有什么意外,她固然不能苟活。再因着自己母子赔上孟昭仪母子的性命,更是对不起多年姐妹之情,只怕自己百死莫赎。
徐昭仪正是忧心如焚,却听得外头有嬷嬷隔着帘子禀报:“三皇子派人来瞧娘娘,问娘娘可有什么话要转告?再要奴婢回禀娘娘,四皇子一切安好。今夜雨大雷大,三皇子要与四皇子同榻而眠。”
想来兄弟情深,连阿萱怕雷这丢人的一节,他也说与慕容芃知晓。徐昭仪眼眶一热,强忍着情绪的波动,回话道:“只请嬷嬷要来人转告阿萱,好生听皇兄的话,再请转告三皇子,他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第三百四十八章 压抑
得知阿萱由慕容芃照料,徐昭仪放下心来,却是梦境凌乱,依旧一夜无眠。第二日简单地用过早膳,便依旧跪在了小佛堂里。
却说长春宫内,孟昭仪于黄昏时分,九死一生诞下麟儿,只瞧了一眼便昏睡了过去。恍惚中晓得嘉义亭主曾在水中为自己施针、矫正胎位,又听着接生婆子们大声喊着要自己使劲,至于后头木版淬毒那一节,却丝毫没有听见。
夜里风雨大作,至早间还没有消停。天光大亮时,孟昭仪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才恍然这一夜好眠。顾不得气虚身乏,吩咐人将孩子抱过来瞧瞧。
小孩子极乖,由乳母喂饱了,包在百子闹春的大红缂丝襁褓里,露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此时睡得正憨。
孩子不足月,只有四斤多些,头上顶些稀稀落落的黄毛,那张小脸虽然瘦弱,却极清秀,能瞧出与孟昭仪有几分相像。
孟昭仪又是欣慰,又是喜悦。想着自己昨日一整天的折腾,几乎以为要母子同命共赴黄泉,却终于平安将孩子生了下来。
嘉义亭主功不可没,便是自己与儿子的恩人。
望着孩子乖巧的小模样,孟昭仪喜极而泣,将脸紧紧贴上孩子额头。
旁边刘嬷嬷瞧得心酸,慌忙替她擦拭,又劝道:“昭仪娘娘昨日受了苦,陛下与皇后娘娘都看在眼里。如今却是在月子里,流不得一滴眼泪,只想着后头的好日子便是。”
孟昭仪睡了一觉,此时方觉得腹中铁饥饿。炕桌上有温着的粥,还有热腾腾的米糕,她就着刘嬷嬷的手饮了几口搁了红糖的小米粥,又吃了一块软糕,方才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正,天还早着,只因外头阴天,娘娘才瞧得天色暗些。”刘嬷嬷掀起帘子的一角,叫孟归仪瞅瞅天光,依旧将那帘子严丝合缝地拉上,回过头来继续与孟昭仪说话。
“昭仪娘娘大喜,诞下五皇子,听说陛下还要亲自赐名”。刘嬷嬷喜笑颜开,越发讲得开怀:“昨日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守在这里,直待晚膳时才一起去了凤鸾殿,今早皇后娘娘又遣秦姑姑来看,因是娘娘歇着,便没有惊动。”
句里句外,听不到徐昭仪的动静。昨日自己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徐昭仪分明几次不顾忌讳,入了产房来亲自探视,一时陪在身边宽慰。
孟昭仪只认做一睁开眼睛,徐昭仪便会陪在自己身旁,却不想是连派个人问候一声也无。
她探身坐起,刘嬷嬷慌忙替她倚好大迎枕,再替她搭上一床大红绫薄被。
孟昭仪拥着被子,忍不住问刘嬷嬷:“昨夜徐昭仪是何时回了宫中?今早一直没有遣人过来?”
刘嬷嬷目光躲躲闪闪,脸上依旧挂着笑回道:“昨日徐昭仪先于陛下和皇后娘娘一步离开,今日想是事多,并没有派人过来。”
怕孟昭仪孕中伤神,那块淬毒的木版此时不便提起。再想起徐昭仪素日的淑婉,刘嬷嬷颇有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感觉。
孟昭仪却是心细,依着她与徐昭仪的交情,徐昭仪断然不会在帝后离去之前便先行离开。她坐直了身子,有些凝重地望着刘嬷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嬷嬷别有一丝隐瞒,赶紧一五一十的道来。”
刘嬷嬷遮掩不住,遂从那块木版讲起,孟昭仪方才知道嘉义亭主罗蒹葭一次一次为自己换木桶里的温水,只为了去除自己体内的毒素。
“徐姐姐不是这种人”,孟昭仪听完事情始末,并未像刘嬷嬷担心的那般不知所以,而是有些冷静地说道:“我与她相交十余年,她若想下黑手,何至于等天今天,还要牵扯上阿萱。”
因是月子里无法出门,孟昭仪命刘嬷嬷替自己传话,请楚皇后前来一见。
刘嬷嬷拗不过孟昭仪,只好走了一趟凤鸾殿。
便是没有孟昭仪的分辨,楚皇后也并未因着一块死无对证的木版便定徐昭仪的罪过。她前思后想,反而招了温婉前来,命她与秦瑶仔细查过。
“徐昭仪入宫多年,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出手,如今册封娴妃在即,缺少下毒的理由。我怀疑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你们两个好生去查,莫要冤枉好人,也不要叫坏人法外逍遥”。
楚皇后端坐凤位之上,九阙凤钗高垂的水晶流苏掩住眉眼中的风芒,唯有微微曲起的双手暴露了心中的恼怒。
不管是谁,胆敢谋害皇嗣,不管是冲着慕容萱,还是那未及赐名的婴儿,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她执掌后宫这几年来,不说一片和睦,却也从未有过如此歹毒的行径。
温婉俯身领命,恭敬地退了下去,转而查起杜侧妃出宫前的卷宗。
与慕容薇一样,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亲见对徐昭仪敌前如何教子,温婉钦佩这位外柔内刚的女子,对她的清白坚信无比,将目光放在了安国王府上头。
借着探望刚刚回府的楚朝晖,温婉第二日便走了一趟安国王府。
楚朝晖在宫里住着,方才宽怀了几日,如今又添了郁郁。
杜侧妃曾经的院子里做着法事,颂经声隐隐有闻,依稀与去年腊月里那漫天的白幡与纸钱重叠,楚朝晖便一步也不想出去。只瞧着自己院中簌簌如雪的西府海棠,感慨那一地的落花。
她向辛侧妃苦笑道:“原指望着咱们三人守着这王府的内宅,好歹熬个几十年,图个清静无染,闭了眼也好去见将军。谁料造化弄人,偏是最年轻的杜侧妃遭了不测,染了那早该绝迹的恶疾。”
从宫里头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辛侧妃早猜到那块出自杜侧妃房里的木版、还有杜侧妃骤然的暴毙,都隐隐透着整件事情便不对。
追根究底,还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发现的那封秘信作祟,辛侧妃只想明哲保身,守着楚朝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