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东西!
但是尤拉诺维奇没有挣扎了。
缪苗轻轻摸着尤拉诺维奇的头,这段期间下来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没有刚被剪短时的毛刺感了,这样就好,在别人注视的情况下,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是绝对不可能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的。
缪苗感觉到前胸的衣服上逐渐濡湿起来,她摸着他头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明明什么也不理解,还要装作懂事地逞能,就跟笨蛋一样。
好好地感受她的心跳和决意啊,笨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尤拉诺维奇终于有了动静,他从缪苗的胸前仰起头:“喂。”
“我不认识叫‘喂’的人。”缪苗认真地回望着他。
尤拉诺维奇咬了咬嘴唇,然后艰难地张开了口,拗了半天舌头才音调分毫不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缪、缪苗……”
“嗯?”
“我爱你。”十分意外的,这次他竟然毫不费力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尤拉诺维奇凑近了她的脸,抿了抿嘴唇后,声音有些沙哑地再度开口,“可以……吗?”
缪苗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
“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尤拉诺维奇在那声咳嗽还没完全在空气中消却之前,便从缪苗怀里像是闪电一样蹿开了几米。两个人同时向门口望去,布莱克菜着一张脸,讪笑着朝他们招手。
能够直白地在缪苗面前抒发自己的感情对于一个死别扭而言已经实属不已,一想到刚才那一幕落入别人眼中,尤拉诺维奇简直羞愤欲死,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布莱克给做了。
“不好意思,打扰咯。”伫在门口的布莱克内心也很尴尬和绝望。那两个人如今都是满脸涨红,一看就知道刚刚进行过深切的感情交流,如果不是被他打断,说不定接下来还要展开比较限制级别不可描述的剧情。
作为过来人士的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打断别人是要被驴踢的,但是驴相比起他身后这位人物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了。
布莱克往旁边挪了挪,给正主让开了道路。
这一下,无论是尤拉诺维奇,还是缪苗,都因那个人出现,被震慑在了原地。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
***
站在瓦西里身后的季辉目光在瓦西里,缪苗,尤拉诺维奇三人之间不断徘徊,试图分辨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祖孙谈话?不对。婆媳对话?更不对了。家庭会谈……呃,感觉这个似乎比较贴切。
但既然是家庭会谈,为什么他要站在这里像是被公开处刑一样地旁听?!
四年卧底,一日败露。尤拉诺维奇见到他随着瓦西里一同进来时那震惊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不能再精彩了……况且自己执行任务浑水摸鱼还被自己的上司当场抓住,季辉如今觉得自己前途无望。
“你都知道了。”瓦西里平静地说道。
尤拉诺维奇没有翘着平日里流氓标配的二郎腿。他坐得很端正,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腿上,在瓦西里面前,他永远下意识地将自己从小在家族里学到的标准礼仪展示出来。
“你这个样子倒是挺像他的。”瓦西里看着尤拉诺维奇,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你的父亲尤拉诺。”
“那不是我的‘父亲’!”尤拉诺维奇忽然提高音量朝瓦西里叫喊道,“那不是我的父亲……!”那是他的原型,他诞生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所谓的为人类奉献的可笑精神和遗志。同样的,瓦西里也不是他的爷爷,他对他的亲情不过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尤拉诺那个蠢蛋的影子罢了。
他知道是那么回事,但是却打从心底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尤拉诺维奇孩童时代是憎恶过瓦西里的。那个一家之主只会强迫他去学习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知识和礼仪,将他扔到一个半军事化的贵族学校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死,只有在他追逐自己想干的事情的时候才跟一匹拦路虎一样横在他面前命令他滚回原地。这个比磐石还冷硬的老人吝啬施舍他对亲人应有的温柔,连笑容都未曾在他面前展露过几次。
可尤拉诺维奇依旧崇敬着自己这位不近人情的“爷爷”,就算被他打压得总是口头叨念着巴不得他早点进棺材,但这位即使年迈却锋刃犹如当年的老人,一直都是他最敬爱的人。
正因为如此,尤拉诺维奇才如此愤怒自己对于瓦西里而言,只是一个亡灵的倒影,他从他那里汲取到为数不多的亲情,也只是沾了那个逝者的余光。
同样颜色的两双眼睛对视着,一双承载着怒火,一双如同死海一样平静。
“是,他不是你父亲。”瓦西里闭上了眼,在无形的战争中,这位战无不胜的司令首次主动投降,“但我是你的爷爷。”
“还在自欺欺人么!”尤拉诺维奇身子前倾,激动地说,“事到如今——”
“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了?!”瓦西里猛地睁开了双眼,老隼的目光依旧锋利,“尤拉诺维奇·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我让你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尤拉诺维奇瑟缩了一下,这是他长期在瓦西里高压下的本能反应,直到现在也扎根在骨子里。缪苗见状握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她只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一些勇气。
瓦西里看了一眼缪苗,然后看回了尤拉诺维奇:“我一开始的确是将你当做了他。”
尤拉诺维奇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回握了住了缪苗的手,以此平定自己的不安。
“那个孩子小时候跟你一模一样,整天只知道给我添麻烦,从来没有消停过。”瓦西里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想法很多,行动力十足,我从来就没干涉过他的选择……所以后来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了他太多的自由,才让他走向那样的不归路。”
“所以我想起码这一次,要给‘你’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他的目光未曾偏移,但此时却又回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个空间,回到了尤拉诺维奇身上,“但你不是他,我早就意识到了,你从来就不是他,我的儿子没有你那么蠢笨和智障,少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了,他可是个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