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二又一村
听到“王都尉”许稷心里就已经有了底,再听说“不教”二字,便更觉得无所谓了。她原本忐忑的心完全放稳了位置,反问李令史:“他可有说为何不教?”
“某哪知道他为甚么呀!不过他不是你妻兄吗如何闹成这个样子?”李令史着急皱眉,拜托他只是想顺利办完事,有甚么矛盾回家说不好吗?非要给他为难……真是令人头疼哪。
许稷本不想见王夫南,但既然有公务上的需要,见面也没甚么所谓。她同李令史道:“在知道为甚么不教的理由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李令史不若先领举子们过去,我随后就到。”
李令史领了她这好意,忙点点头,往后退一步,与诸登第举子道:“请诸君随火长往那边走。”
诸举子纷纷随火长离开,独留下一许稷。见举子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许稷偏头看了眼东边晨光,微微弱弱显不出半点热度,长安城的冷热还真是任性啊。
她在校场坐了一会儿,晨风吹得她意识格外清明。河州枹罕县令,为何让她去那地方呢?虽早就做好了往边邑任职的准备,但去河州却仍令她意外,且也说不上来是甚么情绪。
河州乃陇右1名邑,河湟2重镇,是军事交通要塞,也是茶马互易之重要商市,可谓十足肥肉,若非这些年战事频发,恐怕也不会沦为“人人都不想去”之地。
地处边界随时都得面对“被吞食”的危险,高原铁骑说杀过来便杀过来,百姓惴惴不安,驻军疲于应付,的确不是文官理想的任官之所。
她父亲当年西征,就曾从西戎3嘴里将这块肉抢回来,可惜还没能吃到肚子里,便又落入了人家的口袋。
如今河湟之地虽再次收回,但只是衔在口中,都未能踏踏实实咬下去,恐怕被人随意一扯,就又要旁落。
许稷不怕往边邑去,但若当真要去河州,千缨是一定不能带走的,因实在太危险了。
天又忽然阴了一阵,许稷回头看一眼那边公房,见窗户开着便眯眼仔细瞧,隐约是看到个人站着,应是在与举子们说些什么。
许稷正打量着,那人好像也偏过头来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许稷忙转回头,起身绕到西边打算转一圈再回去。她太不着急了,以至于拐出去喝了两杯热茶,这才慢悠悠地往公房去。
今日主要是教授些保命常识,举子们听到兴头上议论纷纷,王夫南见他们讨论得起劲,便不加干预随他们去讲,自己则卷了书往窗边一坐,还没看两行,视线便离了书移向了窗外。
他先前就见许稷起身走掉,到现在也没见她回来。她是不打算要南衙考核成绩了,还是另想办法去了呢?
王夫南望着窗外正走神时,却忽有一人沿着西边走廊飘到了窗口。
他一愣,许稷霍地俯身低头,毫不避讳地盯住倚窗装模作样看书的他:“书好看吗?”
王夫南全未料到,前几日见了他还跟见了妖怪似的许稷,今天非但没有扭头逃跑,竟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挑衅他。
许稷将他的意外全看在眼里,眸光更比往日明亮,纵然头发花白,面目中却满是少年人的神采和意气。王夫南坐在地上,被她这居高临下的气势压了一头,竟是霍地拉下帘子站起来,大步往门口去,似乎要出去赶她走。
结果许稷却是掀开帘子从矮窗跳进了公房内。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王夫南简直无法。
“呀,许君终于来了呀!怎么从窗子跳进来呢?”一眼尖的举子注意到了她,这话才刚刚嚷完,王夫南便又从门口大步朝许稷走去,他个头高站起来气势便足得很,走到许稷面前,二话没说忽然抓过许稷双肩,竟是将她从窗子撵了出去。
诸举子看到的便是一长手长脚的都尉,抓小鸡一般将可怜巴巴的许君丢了出去。
诸举子纷纷掩面,太残暴了,往后这几天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唷?
许稷杵在窗外与王夫南对峙,王夫南长手一伸便拦了她所有去路,他俯身盯住许稷:“去与吏部说你不想去河州,让他们换地方。”
“为甚么?”许稷暂时放弃了再进去的打算,索性硬气地梗脖子质问。
“枹罕县令那个位置多久没人坐了?要你去掸灰流血?”
“所以某奉命前来习保命防身之术。”有理有据。
“胡说八道。”粗暴专断。
“骂吏部还是骂某?”
哗啦一声,帘子重新落下来,许稷便被隔在了帘子外。然她又自己挑起了帘子,歪着脑袋盯住王夫南:“某不会走的。”
诸 举子见状议论纷纷:“他们在说甚么呐?”、“曾君离得近,听到说甚么了吗?”、“好像是有甚么过节,恩恩”、“许君可真是倒霉呐”、“大约是家里的矛盾 吧……他们是妻兄与妹夫的关系呢诸君不知道吧”、“噢噢原来如此,不过王都尉仗着自己力大个大欺负许君颇有些过分也”。
王夫南索性锁了窗,走回诸举子面前,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毕竟见识了许君的悲惨下场,谁也不想惹火王夫南重蹈覆辙。
而许稷则靠窗席地坐下,看日头又移了一移。她听里面王夫南开始讲课,忽低头从怀里摸出那项坠来。
这当真是父亲的项坠吗?连项绳都看起来都与自己的别无二致。
她并不了解他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她出生后不久,他就消失在了西征的战场上。有人说他是单纯死在了西戎军的铁蹄之下,也有人说打扫战场时未见其尸身,故他很有可能是弃军叛逃,又或者去做了西戎军的俘虏。
总之,他不见了。
但她知道那都不是事实。
卫征是生死许国的人,是拼到只剩他一个人,都要将沦丧国土夺回来的人。他不会叛逃,更不会甘愿受俘。她知道,哪怕并没有找到尸身,但他消失不见,便是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她母亲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才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对国家而言,他的赤忱之心日月可鉴。可对于家庭,他却并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且他心性举止古怪,即便是真做出“将自己的战马项坠送给一个不太熟识的孩子,再顺便定个亲”这样的事,也并不奇怪。
但那天王夫南将事情全抖给她的那一瞬,她还是被吓到了,以至于后来几天她都战战兢兢,甚至不大想面对他。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会突然有人逼问她父亲生死,更想不到父亲会与一个差了三十多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