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很是难堪。
年过花甲的二老爷面色窘迫,“爹您说得这是什么话?贤妃娘娘得了圣宠,我们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拖她的后腿?”
老太爷眼皮儿一掀,满意地点点头:“恩,老二是个规矩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好跟着表态。一旁快没牙的老夫人笑眯眯打圆场:“行啦行啦,难得能凑齐人,赶紧开饭吧。”
第40章 贴心
唐家的规矩是嫁出去的女儿回门时都能从长辈那儿得一份礼, 得了这最后一份礼,就当是长辈护持子孙的义务到此为止, 这就算是成人了, 以后就要照顾家中子孙后辈了。
原本唐宛宛是小辈,长辈送礼她得跪着接。只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 唐家人哪敢受她的礼?反倒一个个恭恭敬敬呈上礼来, 挨个说了两句吉祥话。
先前宴上人多眼杂,还不觉得如何。此时院子里有会武的宦人若干, 将这院子严严实实围了起来,唐宛宛跟老太爷一样坐在上首, 身后又站着一等丫鬟与大力嬷嬷各四位, 不论谁上前都得被她们从头到脚仔细盯一遍。
见礼时, 走到她身前三步就会被丫鬟拦下,将那礼物双手接过在唐宛宛眼前略略过一遍,就放去了一旁的八仙桌上。
厅中的妇人们总算能真真切切意识到, 这个隔房的孙丫头是真的飞上枝头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除了模样周正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小丫头了。
除了其中几个常在老宅中走动的跟唐宛宛还算亲近, 脸上还有个笑模样;别的妇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本就没见过几面,如此生疏倒也不显违和。
这个说“民妇恭贺娘娘早生贵子”, 送了一尊送子观音象。
那个说“民妇祝娘娘早生贵子”,送了一男一女两个金娃娃。
再上前一个照旧是“民妇也祝娘娘早生贵子”。这位夫人面庞宽厚,叫人扛上来四个沉甸甸的麻袋。
红素指着两个嬷嬷挪到一边去,打开一瞧, 四袋里装的分别是红枣、花生、桂圆、栗子这四样。
红素一时都有些怔,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回见这样送礼的,只能感慨自己见识少。
大概是最初有个会说话的起了头,后头的都有样学样,尽是些祝唐宛宛“早生贵子”的,这个词一遍一遍说,唐宛宛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愈发意兴阑珊。
有几个心善的祝她身体康健,却没一人祝她与陛下恩爱和睦的。
坐在下首的唐夫人听得心里发酸:这贤妃与皇后虽只有一线之差,可放在民间,相当于是个贵妾。好像在他们眼中,宛宛生个孩子后半辈子就稳了,仿佛她这辈子就指着孩子活了。
穷亲戚富亲戚走完一趟,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唐宛宛跟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书房,老太爷一手捧一块比巴掌还大的石头,家中子孙怕他一不留神把陛下的赏赐给摔了,被老太爷挨个瞪了一眼,谁给他拿都不让。
正院的书房挺大,里头倒没有几本书,三面高高的博古柜上摆着的都是各种精致的木雕与玉雕。老太爷年轻时喜欢玩玉,当时唐家刚刚剥了爵,还算是京城的一等门户,家中多的是苦读诗书想要入朝为官的子弟。
老太爷常因为几块石头废寝忘食,不知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玩物丧志。后来十年如一日,还真让他玩出了名堂,书房里摆着的都是他这么些年的得意之作。
玉刻是一门精细活,又费银钱又费功夫,能学出名堂的极少。京城财路广,老太爷的子孙辈都陆续从了商,没几个孙儿肯耐着性子跟他好好学。
老头子年纪越大,这手艺却舍不得丢。没法了,往家奴中挑拣了两个手巧的,将一手本事悉数相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此时,老太爷颤巍巍戴上他的黄玉老花镜,捧着那块和田白玉摸了又摸,举高些瞅准阳光照了照,啧啧称奇:“这么大一块玉本就难寻,上头一点瑕都没有,水头真是绝了,拿来刻章实在是浪费哟!”
唐宛宛笑眯眯:“太爷爷想雕什么雕什么,仔细别伤了手。我那儿还有好几块,什么水头什么坑种我都分不清,留着也只能积灰,赶明儿都给您送过来。”
“好好好。”唐老太爷笑得直眯眼:“别看太爷爷老喽,眼睛还成,给你雕几个好的拿回去,以后给娃娃们留着。”他年纪大了,做的活慢了,却愈发精细。
唐宛宛知他脾气拗,也不敢劝什么“别做了,小心累着眼睛累着身体”,只笑眯眯听着。
唐宛宛和老太爷之间隔了三代,她已经是重孙辈了,按理跟老太爷本不该这么亲近。只是唐家有个规矩,小辈自打三四岁起能把话说利索了,就都得送到祖宅里头跟着老祖宗读家训。
那时一个小院里坐十几个姑娘小子,一群孩子中有调皮得让人心烦的,也有不管问什么都闷不吭声的,更有捱两句批评就扯开嗓子嚎一下午的。
在别的孩子每天苦大仇深来听课的时候,唐宛宛就已经能注意到太爷爷的咳嗽老不好了,知道从家里带着祛火止咳的凉茶来讨老人开心了。
唐夫人把她教得很好,机灵却不调皮,乖巧却不呆板,打小就是个小棉袄,不管做什么都讨人喜欢。
后来学完了家训,她也常往老宅这边跑,祸祸那些个玉雕。太老爷和太夫人老两口记性不好了,重孙辈好多人的名儿他俩都记不得,唐老爷家里的这几个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太夫人摩挲着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宛宛是大姑娘了,以后可再别回老宅来啦,哪有当了娘娘还老是往娘家跑的?别让人看了笑话。你如今身份不同啦,不管做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瞅着,可不能老跟穷亲戚走动。”
唐宛宛照旧笑眯眯:“没事,陛下仁慈,每年过年宫里的娘娘们都能归宁的,到时候我再来看您。”
“可不行!”老人家口齿不伶俐了,唐宛宛得十分仔细地听才能不漏过一字,只听太奶奶说:“咱老唐家不行啦,好些眼皮子浅的,心里的小九九可精着呢。我与你爹娘也说过了,不管谁求上门都万万不能答应,本就是多年不来往的,管他们作甚?得让他们彻底绝了这门心思,不然既害了你,又害了他们。”
太奶奶眯着眼在妆奁里翻了翻,给唐宛宛在鬓边别了一朵绢花,是她亲手缝成的。她年纪大了,不知道如今时兴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的姑娘家喜欢什么,做出来的绢花都是老样式。
一边催她:“你难得出来一回,别跟我们坐着啦,去跟你爹娘亲热去吧。宛宛听话啊,你过年时候要真能归宁,也别回这老宅来,到时候我跟你太爷爷到你们府上看你去。”
唐宛宛心里暖融融的,跟二老告了别,又跑去跟爹娘聊了半个时辰,看着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