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擦拭眼窝,一边低低道:“我不是为难五妹妹,实在是她的气性太大了,就在大街上,当着两府还有旁人的面儿,说动手就动手,被人瞧见不说她跋扈,倒以为咱们府里上百年的好名声都是假的。”
她越说,魏氏脸色越沉,阴得跟快要下雨的天气一般。
旁边描花样的杨娇看似毫不在意心无旁骛,暗地里却微微笑了——斗吧斗吧,没有你们的吵闹,哪里能显出我的安稳沉静来?
杨娥不遗余力地给杨妡上眼药,忽然门帘晃动,珍珠探身进来,屈膝福了福,“禀老夫人,两位姑娘,外头二老爷吩咐人来传话,说罚了五姑娘在书房伺候笔墨,又让二姑娘闭门抄书。”
魏氏惊讶地抬起头,正如杨府的女人不管外院事务一样,杨府的男人也极少插手内宅。
尤其是杨远桥,因为新帝登基急需提拔官员,这三年他忙得几乎转不开身,更是从没管过这些琐事。
想到此,便问:“谁来传的话?”
珍珠恭声道:“二门的申婆子陪着二老爷身边的晨耕,话是晨耕说的。”
那就是说这是杨远桥的本意了。
杨娥又不傻,一听便明白,刚收回的泪水喷涌而出簌簌落下,委屈地道:“祖母,爹爹他,爹爹他也太偏心了。”
自己儿子难得开口,魏氏心里再不满,当着孙女的面也得替他维护几分,暗叹一声道:“别哭了,刚上的药给冲掉还得再抹……你父亲原说得也不错,一个巴掌拍不响,五丫头纵然不对,你也并非没有错,要不她怎么就单单对你一人动了手?”
杨娥闻言更觉伤心,却不敢十分辩驳,只拿帕子捂着嘴“呜呜”地抽泣着。
早起角门外发生的事儿就这般收场,赶到吃晚饭的时候,府里各人基本都听说了,有的欢喜有的讶异,还有的暗搓搓地准备从中再架一把火,或者把这潭浑水搅一搅。
魏杨两府离得近,下人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过得一日,魏府里有心打听的人也便知道了。
魏珞赤着上身,衣服胡乱地塞进腰间,胸腹间鼓起的肌肉上密密散布着细汗,在夕阳的照射下,莹莹地发着光。
手里一张角弓拉得满满的,竹箭搭在弦上,箭尾缀着红缨,被风吹着轻轻摇动。
忽闻林间鸟雀啼鸣,他侧头,略略眯下眼,手松箭发,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呼啦声,鸟鸣戛然而止。
小厮承影飞奔出去,须臾提了两只鸟雀回来,笑嘻嘻地说:“夜里给爷烤了吃?”
魏珞没作声,抬眼望着湛蓝得不染半点尘埃的天空,淡淡道:“明儿去隔壁,跟杨二老爷借几本书看……”
作者有话要说: 魏珞是去借书呢借书呢还是借书呢?
第52章 争吵
承影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
他跟随魏珞已近七年, 就没看到魏珞读书,唯一的一次还是从宁夏回京都途中, 魏珞病过两天, 或许是因为无聊,曾打发他到外面买过两本舆图游记之类的书, 现在那两本书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冷不丁听魏珞提起借书, 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相比承影,泰阿则机灵多了,脑筋转一转就联想到魏珞让自己打听杨家姑娘的事情,轻轻咳一声, 清脆地应道:“是!”
因见到魏珞腰间被揉成一团的长袍,又问:“爷明儿穿哪件衫子?出门做客理当穿得齐整点,也显得人精神。”
魏珞低头打量下自己,想起每次见到杨妡, 她漂亮得体的打扮, 开口道:“去问问张大娘,我那件青莲色的袍子洗了没有?”
秋声斋眼下只四人, 除去魏珞与小厮承影、泰阿,另外还有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妇人专管做饭浆洗,因夫家姓张, 平日便称作张大娘。
张大娘男人早就病故,家中只一个儿子也已经娶亲,媳妇生了个闺女刚满四岁,如今正怀着第二胎。
原本是个挺和美的小家庭,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开春时,儿子在给别人帮工时不慎摔伤了腿,花掉一大笔银钱不说,以后再也干不得重活计。
为贴补家用,张大娘就自卖其身到魏府打杂。
这次魏珞出府,除了贴身伺候的两个小厮外,单单要了她过来。
此时张大娘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泰阿问话,忙熄了灶间的火,匆匆出来回道:“已经干了,就放在衣柜上层……不过我瞧着少爷身量比秋天时长了不少,去年裁的衣裳怕是都短了,前阵子那两件鸦青色的,一件沾了血洗不出来,另一件袍身划了道大口子,补起来也没法穿,少爷得空得新裁几身,夏□□裳也得添置。”
“那就麻烦张大娘看着办,不用花哨,鸦青色就行,另外得穿着要舒服。”魏珞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她,“先紧着用,不够再找我要,以前那些没法穿的衣裳你做主处理了。”
那些衣裳虽然旧的旧小的小,但都是好料子,剪了做鞋面,或者缝缝补补给儿子穿也体面。
张大娘痛快地答应着,接了银子。
没多大会儿,饭菜做好摆在了厅堂当间的太师桌上,魏珞在首位就坐,承影与泰阿打横相陪。
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菜有三盆,荤菜是炖得香烂的猪大骨,素菜是红油笋丝和酱油拌荠菜,外加一大盆猪骨汤。
魏珞从盆里挑出两块肉多的大骨单放在盘子里,对张大娘道:“带回去给腊梅。”
腊梅就是张大娘那个四岁的孙女。
自打搬到秋声斋,便是如此。魏珞正长个子,张大娘每天不是炖鸡就是炖肉,承影两人与他同桌吃喝,张大娘要回自个家中吃,魏珞便事先挑出几块让她带回去。
等他们吃完,张大娘收拾好碗筷,沏上一壶茶温在暖窠里,再在大锅里温上一锅水留待魏珞睡前烫脚,然后将明早煮粥用的糯米、红枣等物泡上,小菜腌上,这才用自家那只粗瓷碗把大骨端着回去。
第二天寅正,魏珞准时起身,在后面林子里打过两趟拳,再舞半个时辰剑,等到厨房飘出米粥的浓香时,他从井里提半桶水上来,就着井水擦擦身,等将身上收拾利索,张大娘便将饭菜摆上了桌。
吃过饭,魏珞并不急,估摸着杨远桥已经上衙,也不带小厮,从秋声斋旁边的侧门出来穿过私巷,慢悠悠地走到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