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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房见是魏家少爷,只恭敬问安行个礼,也不多话,就放他进了门。

    魏珞熟门熟路地走到竹山堂,迎面看到晨耕正尽职尽责地站在门口,隔着不远杨妡身边那个叫红莲的丫头坐在马扎上打络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见到魏珞,两人上前行个礼,晨耕躬身问道:“表少爷来找二老爷?他刚上衙没多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魏珞沉吟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听说二老爷这里书多,想问问有没有行军布阵的书,借来看几天。”

    晨耕挠头想了想,“我记得有本《太公兵法》,还有本《心书》,不过许久没人看了,一时记不起放在哪儿,表少爷稍等片刻,我进去找找。”

    魏珞自然不急,他还巴不得晨耕慢点找,遂笑着点点头,慢慢在门口踱着步子。

    三月半的天气,阳光温暖和煦,春风柔和清爽,不知何处飘来桃花的清香,淡雅怡人。

    竹山堂的木窗半开着,隔着窗扇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魏珞从东踱到西,终于找到个合适的位置,驻足向里瞧。

    杨妡手捧一本书,窝在太师椅上正看得入神。

    她今天穿了件青碧色的通袖袄,墨发梳成双环髻,却有两绺编成了麻花辫,用同色缎带系着,低低地垂在腮旁。发间戴两支镶着绿松石的发钗,白皙而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绿松石的耳坠子,淡雅素净。

    杨妡平常穿得娇嫩,难得今儿素淡,格外温婉柔美。

    每次读完一页翻动下一页时,随着她脸庞的移动,麻花辫会轻轻扫动她的脸颊,耳坠子也随之荡来荡去,平添许多俏皮与灵动。

    魏珞看得移不开眼睛。

    看过几页,杨妡将书翻着平铺开,起身寻到砚台注半池水,扯着袖口开始研墨。

    袖口上移,露出腕间水汪汪的碧玉镯子和白皙如嫩藕般的小臂。

    魏珞立刻想起,齐韩借诊脉之际按在她手腕的情形,不由地沉了脸,低低“哼”一声。

    杨妡在屋内完全不曾察觉有人偷窥,打络子的红莲却瞧出不对劲来。

    她本以为魏珞在随意踱步没当回事,可过阵子抬眼看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屋里不动,再过阵子抬头见他仍往屋里瞧,脸上还带着笑。

    红莲立即警惕起来,收了络子,起身走到屋里悄悄对杨妡道:“魏府三表少爷来借书,在外头站着看了好一阵子,神神叨叨的。”

    杨妡闻言猛地抬头,正对上魏珞的眼。

    魏珞不闪不避,神情从容淡定,唇角噙一丝浅笑,坦荡得就好像适才偷窥的并非是他,又或者偷窥是件非常正大光明的事情。

    杨妡反倒有些尴尬,定定神,脸上挂出甜美的笑,远远地唤一声,“三表哥”,低头仍是研墨,并没有走出去的打算。

    魏珞垂了眸,慢慢踱着步子重新寻一处地方,仍旧透过木窗往里瞧,就看见红莲铺开一张纸,两头用白玉貔貅镇纸压了。杨妡则提笔蘸墨,对照着书,边看边往纸上抄。

    书案宽大,显得她愈发瘦小,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魏珞长长叹一口气,“这才十岁,几时能够长大?”惆怅地收回视线,调转了身子,看向旁边那片翠竹。

    文人多爱竹,杨家乃诗书传礼人家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杨远桥,因为做官之故,更欣赏竹之本固、性直、心空之气节,不但在自己书房窗前种了好大一片竹子,在杨峼院子也种了一片,就连杨妡窗前也有一小片。

    此时竹枝已抽新芽,竹叶翠绿鲜嫩,油亮亮的非常养眼。

    魏珞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短匕,割下一段竹枝,三五下做成只竹哨,放到唇边试了试,哨音短促有力很是响亮。

    晨耕终于找到书,颠颠地抱出来,问道:“还有本《将策》,表少爷需不需要?”

    魏珞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一本少一本无所谓,笑着接了,“好,我三五日就还回来。”

    晨耕笑道:“这几本书二老爷一般用不着,您多看几天也无妨,只是二老爷有个规矩,借书需得画押,以后要是想起来用,也好有个寻处。”

    “那是自然,”魏珞点头,随晨耕进到屋里。

    晨耕找出借书簿子,就着杨妡适才研成的墨,蘸了笔将三本书的书名誊上,递给魏珞。

    魏珞画完押,走到案前打算将笔架到笔山上,侧头瞧见杨妡正在写字,有意停住多看了眼,岂料只看一行脸色就变了,只觉得脑门突突跳得厉害,一股心火不受控制地往上窜。

    一把夺过她面前的纸,三下两下撕得粉碎,“你小小年纪整天都看些这个?”

    杨妡辛辛苦苦抄写这半日,不防他有此动作,气得将笔一扔,怒道:“管你什么事儿?”

    笔上蘸着墨,被她这么一扔,墨汁甩出来,正溅到她鼻尖上。

    魏珞看了好笑,面上却依然冷着,“我就是管定了,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觉得有理了?”

    他身量高,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黑亮的眼眸散发出不容反抗的威严。

    杨妡又气又怒,自己不就是看个医书吗,碍着他什么事儿?

    她本就是能撒泼的人,只碍于如今的身份,加之循规蹈矩了近一年,浑话说不出来,气势上却不肯输给他,仰着头,昂起下巴,鄙夷道:“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我爹娘还不曾管过我,你又操得那份儿心?有这个闲工夫管好你自己。”

    好看的眸子里燃着愤怒的火焰,又有种厌弃般的恨恶。

    魏珞一时气急撕碎她的纸,本想再好生劝她几句,不料听到这番话,沉静的双眸顿时笼了层寒意,脸色愈加阴沉。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旁边晨耕与红莲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也就数息的工夫,怎么就争吵起来了。

    两人虽不知什么情况,却是明白得赶紧熄火,不能让争吵升级。红莲过去护在杨妡身旁低低劝着,晨耕则对着魏珞打躬作揖,“表少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魏珞抱了书,对着杨妡冷冷地道:“你若不用我管那就罢了,你好自为之……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又扫红莲一眼,“好生看着你家姑娘”,大踏步地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