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倒下去。”萧爻将慕云深按在凳子上,“反正我也没事要瞒你。”
慕云深愣了愣,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他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长而瘦削,在烛光中握着杯子,肤色透明的像是薄玉,温润安宁。
可李佑城就是觉得头皮发麻,非坐在离慕云深远一点的地方,还要萧爻隔在两人中间。
萧爻就像是盖房子用的毛砖,慕云深的冷淡在他这儿陡然拐了个弯,既不似之前的高傲,也不迫人。
“李大哥,他就是威远镖局的少当家,我记得小时候你们也见过吧?”萧爻拎起慕云深烧的茶,给李佑城也倒了一碗,他自己高高兴兴的喝会儿酒。
李佑城的父亲原先也是一名将军,和萧故生是旧交,所以早早让儿子投了军,跟在萧故生的帐下。李佑城那时候也是个毛头小子,一开始打仗,就由他将萧爻抱出去寄养到威远镖局。
“这么一说是见过,”李佑城的手摩挲着下巴上生的胡茬,带着打量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慕云深,“只是不想那么个弱小子长大了,竟有这般……这般……”
慕云深抬起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李佑城心虚,挪揄了一下才道,“风采……”
同是天涯沦落人,当初萧爻在慕云深面前也是心里发毛。果然四肢发达,舞刀弄剑的人有清一色的弱点,得挫在安安静静的读书人手里。
“李将军在外面等到天黑,就是为了夸我?”慕云深皮笑肉不笑,刻意摆出来的虚伪。
李佑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在等萧老弟,我有事,有事要问他。”
这五大三粗,手长脚长的男人在精致的小圆凳上有些坐立不安,他挪了挪屁股,脸上却由方才的窘迫转而严肃起来,两道利眉往中间一皱,像是铜铸的狮子,不仅威严,还有种古板的凛然。
“老将军他到底有没有谋反?”李佑城问道,他的眼睛阖上再又睁开,又接上一句,“有没有生谋反的心?”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朝中局势混乱不堪,虽无妖孽横行,但手握大权的人比妖孽更甚。
而当今圣上又太过昏庸,用“昏庸”来形容他,还算是萧爻就了颗忠臣将子的心,往重了说,残虐暴戾也只道尽一二。
自古以来,京城作为繁华之都,向来都是人往里钻的,偏偏这一朝,人人都不愿生在帝王脚下,倘若胎里投错没得选,只能拼命读书往上爬,亦或从军,哪怕发配边疆流离失所也比困死当中来得好。
堂堂京师,若无官府调令,城门一天到晚都是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一旦进去,就成了皇帝与权臣的玩物,大街上淫□□女皆是小事,还有剁了人手当熊掌的,忠信之臣管不着也管不了,好好一个天下江山,蛇虫鼠蚁,腐烂陈尸。
如此这般还不生谋反心,不是跟他们一窝生的,便是猪油蒙了心,愚忠的脑袋晃荡的水。
萧故生忠的是国是民不是君,他的确有过谋反的心,但他还没有真正实施。外敌虎视眈眈,内乱一起,难免不趁虚而入,到时候家国沦丧,背上劣等民的枷锁,与现而今没有区别。
要斗,就要天朗日清,而不是吹散了东边的暴雨又陷入了西边的风沙。
既然自家的老父亲不顾多年来的铁血丹心,萧爻自然也不想要什么载入史书的赤胆忠心,他大咧咧的点点头,“有啊,他老人家早就想造反换个新皇帝了。只不过你也知道,边关战事吃紧,上头又克扣军饷又贪吞粮草瞎的折腾,导致他这想法总在搁浅,好几年了,连个计划都还没有……呜呜……”
李佑城一双大手抄过来,又严严实实的捂住了萧爻的嘴,心想着这玩意儿就不能光吃饭喝酒吗?天下哑巴那么多,为啥不能算上萧爻一个?
一旁喝茶的人看上去声色不动,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颠覆三观了。这还是慕云深第一次听说当朝最忠心耿耿,什么破事儿都不掺和,一心保家卫国的萧大将军竟然是个反派人选,惦记着当今皇上的那颗人头。
从来造反的都是贼,是寇,哪怕成功后史官妙笔生花,那唾沫非议也能筑起座永不超生的塔来,反倒是前朝的皇帝,累累白骨下有些说出来可怜的温情,都能被大肆捏造,轻飘飘讲一句功在万世。
“成王败寇”这个词,侮辱的是先驱者,是史官,是镌刻更替的川流山河与颠沛流离的平民百姓。
慕云深的眼睛倒映出上下晃动的烛光,似想什么入了神,一动不动。而萧爻正和李佑城拉扯着,也察觉不到他的异状。
“怎么,李大哥是要将我绑起来,押送官府吗?”
萧爻一身的伤虽然好的七七八八,但动手毕竟还是扯得疼,他反缴了李佑城的胳膊,一边作狠,一边咧着嘴抽气,“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我这儿还在长肉呢!”
“你受伤啦?”李佑城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和萧爻动手。刚刚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换了几招,就觉得他明显避开了某些动作,再加上酒气下一身的草药味,以这小子贪甜厌苦的个性,恐怕还不是小伤。
萧爻赶紧松开他,将袖子抹下来,盖住了腕子上细细碎碎的伤口,“一点,已经好了,只是痒,其他没什么。”
萧故生待李佑城如子侄,李佑城待萧爻如兄弟,这里面的情分比有些人家亲生的还亲,平常小打小闹的也不计较辈分,但受伤这种事,哪容的了萧爻抵赖。
李佑城登时扳起了脸,他一手去扒萧爻的衣领子,见人想躲,便瞪了他一眼,萧爻知道这是真生了气,规规矩矩的站着,嘴上道,“真的好了,不严重……”
“这叫不严重!”李佑城本就中气过剩,这一嗓子把发呆的慕云深都喊回了神,握杯子的手一颤,洒出了不少茶水,幸好已经不烫了。
萧爻的胸口至今仍然密密麻麻的缠着绷带,刚刚换过,还是崭新的,透出棉絮特有的白净轻柔。但因伤口过宽,爪状痕迹又不规则,仍是漏了一些端倪出来,以李佑城的经验来看,这伤痕恐怕自左肩至右腰,横贯了整个胸膛!
李佑城的脸色有些发白,单是这一道就如此凶险,更遑论其他地方或深或浅的疮疤,“萧爻!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要是……我如何向老将军交代?!”
他虽然是个武将,但出身富贵人家,从小识字,门楣书香没有继承多少,模样更谈不上清秀,但在各色糙爷们儿齐聚的军营里,还算是个君子,脏话粗话很少说,也只有萧爻能逼得他顾不上礼仪道德了。
“这不是没事儿吗?”萧爻腆着张脸,心虚且狗腿的笑着,“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慕云深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当时生离死别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佑城没说话,他的目光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