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怀疑慕大公子纯属故意,不是真心要撩人,就是想推自己下火坑。
萧爻大概没有结合实境,考虑一下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可能。
“你回来晚了。”慕云深将桃核用纸包起来,“身上还沾了血迹,你和人动手了?”
他等了一会儿,半晌不见回应,一抬头,瞧见萧爻仍在发愣,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不自知的露出些憨态。
也就这么一刻,能从萧爻的神情中咂出点少不更事的味道,跟其他半大的小子没什么区别,也一样会困惑。
然而江南才解风情,笏迦山方圆百里,风和情都是分开解释的,萧爻被照面糊了一脸的灰,急促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着实难受了一把,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啊?啊……”萧爻低头看了眼身上糟七糟八的衣服,和腰间露出半寸的短剑,“我遇到一个重伤的人,也就那时候沾上的。”
萧爻傻的时候是真傻,但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清楚,就不会多说或多做什么,等有了最起码的冷静,能思考了,才会搭理慕云深。
所以也是难得,这么多次,仍没有被慕云深带进沟里,他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而这里面又有多少慕云深绝不赞同。
萧爻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贴头皮的地方已经化了,湿哒哒的,虽不像雨中淋过那么夸张,但在这种天气下,也冷的可以。
他自上而下打了个通体夸张的寒颤,又从窗户钻了进去。屋里屋外的确不是一个天地,暖和的很,安逸适时的钻了出来,萧爻紧绷的神经这才算得到了缓和,打个哈欠,又道,“笏迦山上恐怕不日有大事发生……”
虽然转的生硬了点,但至少涉及关键,慕云深也就装个糊涂,让他糊弄过去了。
“我上山的时候,碰到的木屋都有人在,而且警惕性奇高——我开始以为运气不好,但细想来,只有一种情况……”萧爻手捧着松软的毛巾,将滴水的头发擦个半干,“慕大公子,现而今魔宫中草木皆兵,你还是坚持递拜帖走正门吗?”
慕云深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沈言之的脚程比我们快,倘若他不回来,这一趟也没有意思。”
隔着半个书房,柳白瓮哆哆嗦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原在打瞌睡,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萧爻这一趟去,只是为了稍稍掂量一下逍遥魔宫而今的实力,所以既没有大张旗鼓的闹些动静,更不用赌个身家性命,硬要闯上去。
这上山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刚开始惹人嘲笑,说一句,“不过如此”,而后才发现,面前的根本是饕餮大口,站在它的舌尖上而不自知。
否则,笏迦山上的逍遥魔宫不过是几个孩子过家家,岂能安稳至今。
所以,慕云深最后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不偷不抢,不鬼鬼祟祟,直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萧爻算是客气的,挪揄的掂量了下说辞,评价为,“脑子被门夹了”。
柳白瓮在心里啐了一口。
他不像萧爻,是个天降的人物,对慕云深的从前一无所知。
那年遇到慕云深,他也才十五岁上下,没有逍遥魔宫,没有一帮子围着他转的大小魔头,江湖中刚刚成名。
这样的世道里,做什么都要有三样东西,“权,财和投路”。
不依附于任何一方,自以为高洁神圣,众人皆醉,但其实消弭的比谁都快,大呼着推翻奸佞的,最后只是一抹浮沉,历史不记得,岁月也不记得,甚至是朝夕相处过的亲人和朋友最后也会遗忘。
柳白瓮有傲骨,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慕云深一开始的手段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结果是好的,白骨铺路又当如何。
死一人而活千百人,没有退路,没有奇迹,只有慕云深能够决断,因为他总是站在理智的危崖上,感情不能左右。
而这样的人,可以远观,可以艳羡,甚至可以崇拜,却不能靠的太近。在萧爻之前,也有奋不顾身的飞蛾,只是慕云深不是伤人的烛火,而是太阳,将牺牲视为理所当然,飞蛾能扑到烛火上自焚而亡,但追逐太阳,徒劳并且无济于事。
就好像现在,慕云深轻飘飘一句“没有意思”,逍遥魔宫中就会有多少人因此葬送。
柳白瓮年纪已经大了,不是当初四十出头,还血气方刚的中年人,他顾不上太多,只一点私心,谁都可以死,唯独要慕云深顾全阮玉和阮长恨。
慕云深应下了,所以柳白瓮的愧疚才会冒头,觉得自己在眼睁睁看着萧爻去送命。
他不敢醒,也不能醒,醒了便得说话,便听得见世上的声音,到时候不知勾起哪方的回忆,就舍不得让这年轻人上山了。
“论谨慎,我比不上沈言之。昨晚有人闯入的事,他此刻一定得到消息了,与其让人来拿,不如做个宾客……我了解他,就算是个乞丐理给足了,沈言之也会赔个笑。”
慕云深说着,看了一眼桌案后撑着头的柳白瓮,“让他睡吧,知道的太多会有杀身之祸。”
人在醒时和熟睡两种状况下,呼吸频率其实略有不同,所以柳白瓮可以瞒过慕云深现在的耳目,却瞒不过萧爻。
但后者心怀广泛,约等于山河万里,细枝末节的不计较,柳白瓮待他又不错,何必拆穿老人家心血来潮似的谎言。
“那好。”萧爻放低了声音,冲柳白瓮的方向鞠了个手,“老前辈保重了。”
往日里,柳白瓮定是要嫌弃哪家没规矩的儿郎,连行个礼都有野鸡派,不成规矩没有体统,但他现在盲了双目,世界里就少了很多的规矩和体统,能不磕碰着就谢天谢地了。
走出阮家庄的时候,颇不自在的又受了好一堆人的注目礼,明显的敌意谈不上,但厌恶倒表现的非常具体。
蔬菜叶要储在家里过冬,鸡蛋算是奢侈些的享受,不至于吃不起,但孩子看见了也犯馋,连肥料都要用来沃田。
这些东西都是生存必须,砸人浪费,所以招呼了萧爻一身的泥土和沙子,慕云深倒是被护的很好,没见怎么狼狈。
“你是不是对这村子做了什么?”萧爻好不容易在头破血流之前,拽着慕云深离开是非地。
他这一身衣服是刚换的,笏迦山上的逍遥魔宫好歹也算个不怎么正派的武林圣地,寒酸了着实不好,也给慕云深丢面子。
可自己注定跟干净绝缘,闹了半天还是得恢复邋里邋遢的样子。
“你看见村子里有很多空置荒废的茅屋吗?”慕云深道,“原本该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我杀的。”
“……”
自到了笏迦山,慕云深的过去就掀了一角出来,他的脾气也随之阴晴不定。萧爻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于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