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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渗不进分毫,稳固的如一座移动的堡垒,而赶车的人精神矍铄,大毡帽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一个方正的下巴,青色的胡茬仿佛经过特意修剪,在左边形成一个字,但时间太久,这个字略有些模糊,只能看清半边的“言”部。

    除了这辆车,两边还并排走着几个人,清一色的黑衣服,蒙头盖脸,眼神仿佛一片灰烬,走过的地方经风一吹,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最前头的领头人手里拎着四个匣子,垒起来有半人高,用黄帛包裹着,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这群人像是黑夜之中行走的幽灵,拿着锄头的庄稼汉刚刚听见车上的铃声,转眼人已经到了眼前,但凡马蹄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所有的呼嚎哀叫都消失在风雪当中,尸体逐渐泛白泛青被大雪掩埋,有什么声音在“咿咿呀呀”的唱着,“……苍天皇皇,昭昭其土,魂兮离兮……伏惟尚飨……”

    最后也消融在风雪当中。

    许崇明行色匆匆,身上还沾染着冷气,整个人进入暖洋洋的大殿时,仿佛自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从头顶至肩膀湿了好大一片。

    他强硬的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守卫,直冲冲的闯到沈言之的身边。

    许崇明向来以温和著称,跟人脸红脖子粗的机会都相当稀少,现下却板着脸,气势汹汹,他俯身在沈言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后者微醉的双眼转瞬清醒过来,眉心一皱,“可知道是哪方人马?”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山下的岗哨全无回应,我这才起了疑心,至于是哪方人马——手段狠辣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想必不是江南世家的迂腐书生。”

    许崇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圆胖的脸憋得有点红,猛地回过一阵,继续道,“其他就推断不出了。”

    笏迦山正门向来疏于防备,就算是其它“防备严密”的地方,也能让萧爻这种做贼的菜鸟,勉强自由来去,可以说是相当的“粗枝大叶”了。

    而逍遥魔宫的稳固,其一来自于面子,早年什么活儿都接,黑白两道卖过的人情数不胜数,慕云深又是个会看人的,专挑重情重义的傻子;其二来自于人,笏迦山上什么人都有,疯的傻的不稀奇,杀人如麻的盗匪和正道栋梁勾肩搭背才是奇观。

    而里面的高手,连慕云深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兴许院子里成天日晒雨淋假装自己是颗白皮树的痴儿,都是前辈前辈前前辈,高手高手高高手。

    摸不清深浅的龙渊,谁会轻易去捅?

    至于敢捅的,不是鬼迷了心窍,就是准备妥当……山下来的这群人又属于哪种?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许崇明虽然将话音压的很低,但周围这些人除了柳白瓮,一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尤甚于许崇明本人,倘若他有意相瞒,就该将沈言之唤到别处,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慌里慌张。

    怀疑与隔阂已经在许崇明的身上留下了烙印,他不会拿逍遥魔宫做赌注,但同时也不放心将其拱手交给沈言之。他要在两者之间竖立一个难以逾越的铁栅栏,而不管谢远客或阮长恨,都是铁栅栏上削尖的芒刺,可以时时刻刻限制沈言之的一举一动。

    他缓过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来的人虽然不少,但痕迹却相当难寻,只有单排的马蹄……而且风中留下一股幽香,是宫廷里才用的起的奇楠。”

    “你怀疑是宫里来人了?”沈言之哪能不知道许崇明这些小心思,干脆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将情况说清楚点,好一并参详。”

    他与慕云深虽是相像,但终有一点南辕北辙——慕云深是清风朗月般的恶人,算计是算计,但至少不龌龊,害人要害到家破人亡,而后踩在对方的脊梁上,要他明明白白的记住找谁复仇。

    沈言之却是黑暗中一缕幽魂,他的不择手段里写满了“卑鄙”两个字,要对手家破人亡后,看着他霸占良田美眷,还被视为救命恩人,要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不不不,”阮长恨将酒杯挡在眼前,推拒道,“我已离开魔宫,算是外人。”

    说着,便要离席,柳白瓮手里的细长竹竿自他脚下一绊,“坐下!你不是魔宫之人,我与小玉你也不管了?!”

    阮长恨眼神一黯,也不多言,又老实的撩撩衣服坐了下来,“许大哥,请继续说。”

    “咳……咳咳……”许崇明回气太急,被自己呛到了,话音没能接下去,反倒打破了此时有些尴尬的氛围,谢远客倒了一杯清茶给他顺气,又道,“宫里不会来人,江湖事太过低劣,这些人一向不闻不问,更何况宫里有没有异动,策天师会不清楚?”

    谢远客似乎对这“策天师”也有些不满,他是个非常善于拿腔拿调的酷吏,做事很少带入自己的感情,但这几句话里,却有些好恶流露。

    “风雪夜用奇楠香的马车里,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是达官贵人……奇楠产量稀少,一直是贡品,达官贵人中用的起贡品,还与笏迦山有所瓜葛的……”许崇明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言之一眼,“段赋!”

    整个歌舞升平的大厅为之一静,许久方听见柳白瓮那一句气力不足的,“他来干什么?”

    风雪仍在继续,茫茫一片在笏迦山上招摇过市,似乎是直接撞进眼睛里的黑白枷锁,将逍遥魔宫团团围住,限制在昏昼不分的山崖上。

    酒宴已经到头了,算时间,此刻应是黎明,却无天光乍破的预兆,相反,夜还很长,沈言之独守空城,一边是正在修葺,露着风的墙,另一边是敞开的大门——穿堂风一过,渗进来的除了冷,还有血腥气。

    车马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自家门前,四蹄上还有血污和残碎的肉渣,将素净的积雪都踩乱了。

    沈言之慢条斯理的煮着一壶茶,他这手故作镇定的功夫怕是从慕云深处学来的,云深雾照中,就算是个不修边幅的讨饭花子,都能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魔宫中除了上演“空城计”的沈言之,还有躲在偏厅中的四个人,欧阳情与慕云深多少矜持,萧爻和阮玉就没那么顽固不化了,两颗脑袋叠在一起,偷偷地往外瞧。

    “我说怎么外面忽然没声音了,这么会儿功夫,人都去哪儿了?”阮玉左右小幅度的张望着,“连看管我的两位仁兄都擅离职守,我好歹也是谢远客的重犯吧?”

    她似乎对遭到的忽视还挺不满意。

    “嘘,门外好像来人了,”萧爻眯着眼睛,死命的聚着光往风雪里眺望,“怎么黑漆漆的一片,来闯恶人窝点,不该穿的隆重点吗?”

    “你说谁是恶人?”阮玉一抬头,刚好撞在萧爻的下巴颌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疼疼疼,你下巴镶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