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时时回这里看看,耽误了这许多年。”
这不只是个喝酒吃肉的花和尚,还颇有点色心,身子往前一探,忽然与阮玉对视,进行了一番大眼瞪小眼的感情交流。
他的大眼睛与萧爻的并不一样,萧爻眼尾略有些上挑,瞪大的时候水汽汪汪,但眯起来却十足勾人,略带些桃花的雏形,大和尚却十足十的少年感,几乎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望向人的时候自成一派的委屈巴巴,打架之前不适合“瞪”,完全没有气势。
但他的身上,也只有这双眼睛未曾在变迁中蒙尘,胡子两边已经有了花白,鼻翼两侧的法令纹虽不深,却也无法忽视,恐怕比王拾雪还要大上几岁。
阮玉往后退开半步——她与大和尚虽然都是逍遥魔宫的人,但根本碰不上面,算起来逍遥魔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阮玉真正见过的也没几个,要么蒙头盖脸,要么神出鬼没。
“你你你……你干嘛?”阮玉没人依赖的时候,那整个儿一山寨里养出来的母老虎,狠上加狠。但阮长恨就在身边,她小雀儿般往哥哥身后一蹦,也不恋战,冲大和尚吐着舌头道,“为老不尊。”
“嗨,小丫头片子。”智远不怒反笑,吹了吹嘴边垂下来的胡子,“你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雪原本下的很大,飘飘散散与地面相连,但大和尚这一声“滚”甫一出口,像是打断了这份浑然,雪在地面以上便停住了,造成了视野当中的空缺,足足三个眨眼,这种怪像方才消失。
由此可见,智远内功深厚,已经臻至化境,这一手放在瀑布下使,便是“瀑布倒流”。阮玉知道自己的武功虽然不弱,但都是些讨巧的暗杀手段,与此浑厚内力不能相比。
才长出来半寸的“依赖”被阮玉自己拔个精光,重新种下“不甘心”的种子。
“大师,舍妹年幼,言语上或有冲撞……”阮长恨的话还没说完,长棍似的禅杖已经扫了过来,状似和缓,于角度上却极尽刁钻——前一刻还在眼前,瞬间便自腋下拗了过来,饶是阮长恨身手不弱,也暗自出了一头冷汗。
这大和尚出手无迹可寻,谢远客这个赏罚厅的招牌还在这儿端着,他就敢不由分说的对脸招呼,这要是私下械斗,阮长恨说不定就先吃亏。
但一击不中,智远先退了开来,虎虎生威的禅杖收到身侧,左手架在身前,念句“阿弥陀佛”。他的僧袍盈满风雪,起伏中似经卷铺叠,轻轻落在院墙上,好一尊慈眉善目的罗汉金刚。
“小丫头说的道理,比你们强多了。”和尚方才装模作样的手往下一耷拉,正好捻起几根胡须,“贫僧看得上她,想收她为徒……小丫头,你过来点。”
他方才那一杖是冲着阮长恨去的,但阮玉相隔极近,难免作池鱼,左肩被罡风扫到,衣襟处留下半寸长短的裂口。
阮玉很是不甘心,她明明已经看到了那一招,却怎么都躲不开,要不是和尚有意留手,要不是阮长恨护着……恐怕裂的便不是衣襟了。
“小玉……”阮长恨的声音一沉,却稍晚了些,让阮玉从指缝中溜出。
小姑娘拧着眉,直冲冲的站在和尚面前,她的大穴虽被封着,半分内力使不出来,但看神色,却异常锋锐——宛如利刃出鞘,毫不含蓄的透着森森杀气。
和尚高兴的原地蹦了两下,这院墙有年久失修的架势,雪混着斑驳的漆和泥往下簌簌落了一片,却没有坍塌的先兆,和尚拍拍手道,“好好好,白捡来的宝贝。”
“我要杀了你。”小姑娘的脸板着,一点不像说笑的意思,“你教我,我学——但我不拜你为师,我不想忘恩负义。”
感情忘恩负义就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好好好,”和尚又拍了拍手,“这个性我也喜欢……但是丫头,你想好了,跟我学武功,你能一日千里,但受不住的话这身修为全废也不无可能,再说贫僧遗愿多得很,你杀我就得继承我的遗愿。”
他翻脸跟翻书似的,前半句说的嘻嘻哈哈,后半句话音一变,陡然正经起来,沙哑的声音在阮玉耳中震颤,小姑娘只觉脑中生疼,双耳内有粘稠温热的血流出——但全身穴道也因此一松。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阮玉决定的事,就算柳白瓮和阮长恨同时在场,也莫可奈何,否则当年,也不会放她一个小姑娘深入虎穴,孤零零留在魔宫里。
她双肩已经被耳朵里溢出来的血染红了,两颊惨白,唇色却殷红无比,乍看像个文弱的厉鬼,身处大和尚辟开的险恶风水里,仍是站得挺直。
“大和尚……”阮玉缓了缓,很快适应了这种残酷的压迫,甚至勉强勾了勾嘴角,露出个略显嘲讽的笑,“我这辈子没……认过输,你也不过如此……”
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她仍是咬着牙挑衅眼前人。
智远心里一惊,他虽早看出来阮玉的天赋极好,收徒的上佳人选,但没想到短短一瞬,她就能寻找出平衡点,不仅没在压力下卑躬屈膝,还站出些许睥睨的姿态。
“哥,你们先走……这和尚是我的……我撑得住。”阮玉刚说完,僵硬的肢体居然又动了动。
也不过极短的时间,她就从面如死灰习惯了如此随波逐流。和尚的禅杖一挥,所见一道苍青,却逼得众人不得不退后半步,地上积雪如被重物碾压,留下道窄而深的痕迹。
“走吧走吧,”和尚也跟着赶人,“我就看这小姑娘顺眼,你们一个个的……啧……”白眼一翻,抡起禅杖又要打。
都是些知情识趣会看脸色的人,沈言之拘了个礼,便示意先离开。
阮长恨只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叮嘱小丫头不要太逞强,倒是谢远客毫不留情的甩了智远一句,“魔宫的规矩希望大师记清楚了,赏罚厅大门四面开,出家人也不可例外。”
颇有点威胁的意思。
要不是和尚和策师阮玉都膈应,还真能感动一番。
隔着座院子,另一处的两个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是慕云深正儿八经的家,哪里藏着沈言之都找不到的东西,他单是回想一下,就能全数翻出来。
这间院子布置的相当典雅,经过能工巧匠之手,借笏迦山天然之势,约束了一方风雪,使得这份典雅并不显的突兀或庸碌,很像他这个人。
萧爻乍一推门,积攒了三年的灰扑面而来,盖了一头一脸不说,还有股阴沉沉的冷涩,透过衣服往里钻,激得他生生一个寒颤。
萧爻揉了揉鼻子,回头道,“慕大公子,你先别进来,冷着呢。”
一边说着,一边将四面不透风的窗户打开,散散里头的霉味。
“书桌下有个炭盆,还有些取暖物……我以前不怎么用得上,但阮玉和长恨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