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成一片,剑尖上残留着蜂鸣,兀的响在众人耳中……
那高大威猛的男人分出一点神来,傲慢的眼神自上而下俯视着沈言之手里的剑,“今日难得,良人与牡丹之后,再见欺雪。”
牡丹、良人同出一炉,打造手法上多有相似之处,连材质都大同小异,只要运转的内功心法正确,有盛世承平,花团锦簇之姿……
而欺雪与白鹭,则为另一人所铸——这两人同是当世顶尖的铸剑师,惺惺相惜,却是家国对立,也因此导致这四把神兵利器的诞生。
萧爻紧闭的眼睛里,都能感受到那一丝清冷的剑光。
牡丹和良人都在他的手中,虽不常用,却像是相交数年的旧友,没有任何滞涩的地方,远比阮玉的“长生”,乃至随地抽取的树枝来的好。
这一双古剑披着玩世不恭与风花雪月的外表,底子下,却护的是太平长安,而欺雪则恰恰相反——它的剑锋两面,敌我都能感受到侵肤寒意,一本正经的君子模样,其实抱持着玉石俱焚。
萧爻猛然打了个寒颤,抽身退开两步,他的气不稳,这一番下来也是累的够呛,只不过等他们一一解决了段赋身边这些高手,身后还有一帮的铁骑,要冲出重围更不容易。
萧爻回想了一下……北是哪里来着?
他算是个身强体壮的典范,早时候受的伤,浅一点的,现在已经止血开始结痂了,全身上下且酸,且疼,且痒,以萧爻以往的德行,早就毫无形象的抵在柱子上挨个儿蹭了。
只是此前慕大公子叮嘱,要他好生留意沈言之的武功,萧爻这才老实的站在原地,拄着他那把稀世宝剑——跟柳白瓮的老人拐没多大区别。
欺雪的剑影,不断在萧爻的眼中闪现,忽而是道圆满的弧,忽而只是一点,萧爻的感官因全神贯注而无限放大,汗毛颤栗着,又想:这些人,是没有上限的吗?
“寒鹤松老前辈。”沈言之不愧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浪迹几十年,黑白两道通吃,搏一声“大侠”,也搏一声“宫主”。单这一眼道破来路的见多识广,萧爻都欠他不只十年。
“您当年享誉关外,几与莫老前辈齐名,有一段时间说起都是南莲北松,现在不觉得自降身份吗?”
沈言之的欲盖弥彰也只能糊弄糊弄萧爻,南莲北松之间还有东西,总共四个人,按武功高低分座次,莫莲生高居第一,寒鹤松实属末位。
但凡练武的,十之八九都看不开,相当注重世人评价,当年寒鹤松便是千里迢迢,从关外追到关中,硬是缠着莫莲生比个高下……他直至中年还为人老实,被诓的又做打手,又牵扯进一堆破事里头,稀里糊涂扶持赵明梁上了位。
结果到头来,这个比试一拖再拖,至今没有结果。
这么一看,寒鹤松其实是个好人,莫莲生才有点奸诈嘴脸。
不过这些事,都死在近二十年前了。寒鹤松因生长的环境,潜心武学只知一往直前,人至中年,仍有点说不出的天真,遭遇背叛,抛弃,栽赃……乃至死亡,他也学的飞快,中原人的心机与狠,而今参透的更加透彻——
不过是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已。
在跟沈言之这样的高手过招,寒鹤松仍是能分出精力,注意着萧爻的一举一动,他露出面纱的眼睛是阴郁的,称不上贪婪,倒像是恨。
而相反,害他变成而今这副模样的莫莲生,他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怕是又勾起什么回忆,怕是顾不得任务,顾不得段赋,死也要和莫莲生一起沉入冰湖底,同归于尽。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沈言之和萧爻不同,他成名较早,武功自成路数,寒鹤松就算不先试探,心里也有个数。沈言之的剑锋每到一处,老头子都能抢先一步封住退路,几番下来,沈言之也有点力不从心。
他那柄雪白色的长剑上,裹挟着风霜,几次失利下章法不乱,脚步零碎间,退到了萧爻身侧。
沈言之自然是希望萧爻好,别出什么事,也别落到段赋的手里。但这些考量都有个前提,就是人能为己所用,倘若今天沈言之死在寒鹤松手里,萧爻就算四世同堂活到百岁……也没什么意思。
沈大侠想二打一,却没料到萧爻这个木鱼脑袋,出了战圈就在一边袖手旁观,根本不打算施以援手。
“嘎……”一声乌鸦的惨叫忽然掺和进来,打破了冰雪之上的宁静。它的毛色油亮,体型较一般乌鸦大出不少,如此深冬,竟然也不畏冷,高昂着脖子落在段赋的轿顶上。
段赋听着这一声鸦叫,慢慢吐出胸口积压的郁气,他掀帘出来,摆了摆拢在貂裘长袍中的手,“晚了,晚了,我们再怎么算计,也不过是别人一颗棋子,到底还是要输。”
随着他的动作,寒鹤松一掌挥开沈言之,退到段赋身边,周围风声鹤唳,不知什么时候,外围一圈铁骑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手里握着长矛,眼神恍惚着,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大人,我护送你杀出去?”寒鹤松轻声问。
这些年,他东躲西藏,唯一的安身之处就在段赋的身边,所以不管别人口中,段赋乃至他自己多么心狠手辣,寒鹤松始终愿意为段赋卖命……
“不用了,”段赋摇了摇头,“天下之大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民,我们两个过街老鼠能去什么地方?”
他振开衣袖,冲荒无人烟的地方道,“王爷来了吗?”
雪在风中打着璇儿,簌簌的往下落,周围安静的几乎能听见每片雪落地的声音,萧爻竖着听动静的耳朵随之动了动……不远处传来回音……
“段大人别来无恙。”
这声音说不出来的异样,带着点成年男人的低沉跟稳健,却像是特地压着嗓子装出来的,多少显得有些局促。
萧爻在朝为官的时候,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说起来,都难免提起当朝唯一的王爷,什么青年才俊,什么生不逢时……还有什么可惜了。萧爻毕竟年轻,没见过这位王爷,心里十分好奇。
他的双眼里全是充盈的血,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只能借着声音,将头偏过去,意识到不远处就藏着那从不轻易抛头露面的赵王爷。
今日算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不光段赋逃不出去,萧爻自己也像是块大肥肉,等着数方的瓜分。
萧爻正在心里感叹命运多舛,加倍同情自己的时候,阮玉提着三个垒起来几乎与她等高的箱子,默默挨了过来。
刚刚打起来的功夫,她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看过了,一根手指,两颗人头,她都不认识。但萧爻的脾气一向顶了天的好,能让他一瞬间冲动的人……阮玉想了想,用布帛将箱子包起来,重新打了个结,她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