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胭脂不慌不忙的敲门,过得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
“有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充斥着沧桑感,以及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并不是三伯父!
“胭脂来给官人送茶了。”胭脂的声音里透出柔媚来。
“不必了。”
仍是那人,语气平平淡淡,似有不耐烦。
不过,一切也在情理之中。胭脂楼之所以,能从小做大,而且名动京城。
除了环境更胜一筹,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国色天香以外。与胭脂定下的规矩,密不可分。
但凡胭脂楼的人,一律不得问起客人的来头。若有违反,一律扫地出门。
是以,虽然明里暗里,对胭脂楼中的客人非富即贵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但具体来人是何身份,却一概不知。也从来不会出现,往客人房中送茶一事。
“新泡的松针茶,特地拿来给爷们享用。”胭脂并不生气,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将声音渐渐提的高了。
特意选松针茶,胭脂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松针茶虽不罕见,但也不普通,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中,松针茶一直是必备茶品。
“进来吧。”
比起方才,说话之人的语气显然缓和许多。
胭脂上前一步,将门轻轻推开。莫白薇托了红木盘子,跟着胭脂身后,眼眸低垂,每走一步,血液便往心脏处倒流一寸。
绕过屏风,便听见有人在问:“这丫头是谁,怎的没见过?”
“是新来的白莲姑娘。”胭脂妩媚一笑,岔开了话题:“二位爷,尝尝这松针茶,同府上的有没有差别?”
第八十三章靠近
莫白薇依然低着头,将托盘高高的举起来,从眼睛的余光里,瞧清了李大人的脸。
只瞧一眼,回忆便涌上心头。这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
宣统三十一年的冬日,大雪飘扬,青瓦上,檐上,街道全部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上。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街上的行人也罕见的少。老远才能瞧见一个,均是低着头,紧紧裹住身上的棉衣,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
雪花纷纷而下,坊间的流言似乎也随着那雪花一起,播送到千家万户。
京都里的宰相李肃,因为贪赃枉法,惹了龙颜大怒,被下了大狱。行刑之日,也已经拟好了。
风风光光,荣极一时的李家,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
因着莫家与李家的姻亲关系,所以,消息刚刚流传出来之时,她便已经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在鱼龙混杂的京城混迹多年,堂堂的当朝宰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功力,自不在话下。
可最后,落得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当时,她便觉得匪夷所思,问起过大伯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伯父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眼睛里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情绪。只说一句,亏得初雪走的早,若不然莫家一定受牵连。
后来诏书下发,也果然如大伯父所说的那般,上面御笔朱批写的清清楚楚,因为长姐早亡,莫家被撇清干系。
李家却被抄了家,几个少爷,少夫人被发配了边疆。李肃则被判处了死刑,连宣统三十二年的年节也没来得及过,李府已然灰飞烟灭。
李肃被处决的那日,冷清的街道上挤满了人。莫白薇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穿梭过去,四下找寻着林少卿。
她听着周围纷纷的言论,才知那囚车站着的人,正是李宰相。
好奇心驱使她扭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在李肃长长的胡须,花白的头发之上,像是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李肃面沉如水,独站在雪中,立时有一种大义凛然之感。
那张脸,便是眼前的这张。
只是,比起彼时,眼下的这张更清癯精神一些。
三伯父何以同李宰相交好,莫非长姐的婚事,正是三伯父暗中一意促成。
如果三伯父是想借此攀上高枝儿,让莫家的生意愈发的兴隆一些,何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莫青樱嫁过去。
毕竟,莫青樱只比莫初雪小上两三岁,也到了出阁之龄。
如此一来,三伯父与李大人的干系,显然更加紧密。
三伯父之所以没选择这条捷径,怕是因为知道了李府二公子身上的秘密。
到底会是什么呢?
她猜测着,一时竟忘了自己置身何处,端在手中的托盘,也摇摇晃晃。
晃动之下,在托盘之上,还未来得及拿起来的那只茶盅,跟着晃晃荡荡,瞬间倾倒。
杯中的水,尽数流淌出来。红木盘上,潮湿一片。
“怎么毛手毛脚的!”莫玄龄抬眸白了莫白薇一眼,旋即低下身子,擦了擦滴在衣衫上的几滴水珠,语气之中满是责备。
莫白薇将头埋的更深,咬着唇角小心翼翼的扶正茶盅,,并不敢吱声,一颗通红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胭脂见状,急忙打圆场:“她头一次来不免紧张,还请二位爷多多包涵。”
“退下吧。”李大人潇洒的摆摆手,嘴角漾着一抹笑,并不多计较。
李大人既然已经发话,莫玄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嫌恶的用手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莫白薇松了一口气,扭过头,将脚步放的极轻缓。支着耳朵,想听听身后二人交谈的内容。
谁料,刚走至屏风处,三伯父的声音却从背后,悠悠的传了过来。
“你等一下!”
莫玄龄侧着头,目光灼热似火,眉心的面皮,皱成了深深的川字。他盯着莫白薇,神色及其复杂。
“怎么了?”李大人不解其意,张口问道。
莫非三伯父发觉了。念头一起,莫白薇顿觉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脚变的冰凉。
莫玄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意味深长的道:“我瞧着她的背影十分眼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她的耳畔嗡嗡作响,努力的保持着镇静,心脏跳动的厉害,几欲要跳出了胸腔。
莫玄龄说着话,伸手就要去摘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