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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他怎样偿还都是应该的,即便是毁了自己的名声又如何,只要公主能欢喜便好。头颅低低垂下,他应了声,“是,攸暨做得到。”

    ※

    因着武攸暨的举措,谣言很快就变了方向,街巷传的都是驸马无丈夫气概,因偷腥被责处还诋毁公主的言论。武攸暨的脸面丢尽,一时成了笑谈,为此还被李治责罚了一顿。然而武攸暨却不甚在意,他只盼着公主能回来。

    可他盼望着的公主,却借着这个时机一直在宫中养病,武后将李令月撞柱的事压了下来,对外只说公主是恼于驸马失言,不慎从马上坠下。

    梳妆镜面映着一张明艳的面孔,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子额头落了道伤疤。李令月抬手抚了抚额首,眉峰紧凑,眼里也染上了愁霜,但凡是女子就没有不在意容貌的,她也算是遭了天谴,骗了父母,毁了娇颜。

    “唉。”李令月轻声叹息。

    她这副哀戚模样恰巧被散朝的婉儿看到,上官婉儿心里一揪,缓步走了过去。

    李令月从镜子里瞧见她,连忙敛了哀愁,扬起笑脸唤道:“婉儿。”

    上官婉儿的目光停留在李令月的额间,纤手微抬,她触了触疤痕,疤痕是温热的,可寒意却顺着指尖传到了她的心口。女子的容颜何其重要,她的阿月竟为她伤成这副模样。

    心口微微颤着,她浮想联翩,再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的手已被李令月攥住。李令月笑着觑她,道:“今日累么?”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余光瞥到梳妆台上的胭脂,她心思一动,低身托了李令月的下颔,打量着额上那抹红痕,用笔沾了沾调和好的胭脂,轻轻点了上去。

    她神色关注,虽是在上胭脂,但那模样却更似在绘一副绝世名画。俄而,她收了手,端详着自己的成品,弯了弯唇角。

    李令月将头转了过去,铜镜里映出一个娇艳美人,红色梅花开在额首,宛若画中仙子落凡尘。

    李令月触了心弦,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了那年因黥刑不得不点红梅遮蔽的上官婉儿。同样是面上带伤,那年婉儿的心该有多痛?

    李令月扯了嘴角,将婉儿搂入怀里,凝视着她的眸道:“很美,谢谢婉儿。”倾身附上一吻,李令月在心中立誓,这辈子她万不许任何人伤婉儿颜面!

    第40章

    翌年初,太子妃韦氏诞下麟儿,得皇帝赐名重照。重照为太子嫡长子且生得虎头虎脑,故而颇得李治喜爱。重照满月时,李治抱着他,看他在自己怀里憨笑,只觉头疾都轻了些许,一时兴起,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立那孩子做皇太孙。

    他古往今来第一人的做法,惊得满殿愕然,俄而,太子李显同妃子韦氏连忙低身拜谢。

    李令月往高台上觑了一眼,果不其然见母亲微勾的唇角带着一抹讥诮。母亲的讥讽和兄长的欢喜成为对比,李令月看着不掩喜色的李显夫妇,默默叹了口气:立为皇太孙又如何?七哥,你可知他日后死得有多惨?

    目光禁不住向武后身旁侍立的女子瞥去,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的婉儿还是这样的玲珑剔透。眉眼微微弯起,她冲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和兄长调侃几句道过祝贺,便撇下在一旁吃味的驸马,起身走了出去。

    没有牵马,李令月在宫里慢慢走着,她在等一个人,少顷,那个人来了,她的手被人勾住,也就回了头,欢喜地看着她,“婉儿。”

    “阿月。”上官婉儿向前一迈,两人并肩而行。

    须臾之后,两人回了上官婉儿居所。方一进门,她们便见着一个小身影依窗独坐,走得近了,这才发觉那孩子脸上竟是泪痕斑斑。

    “凝儿?”上官婉儿走近轻轻唤了一声。

    苏慕凝回过头,近一年的相处,上官婉儿早已是她除苏慕蓁外最亲的人,身子一倾,便想扑倒婉儿怀里撒娇,但余光瞥到李令月,她却将这举动生生顿住,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公主。”

    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李令月知道她在为什么难过,却是毫不避讳地问道:“凝儿可是想姐姐了?”

    苏慕凝没想她这样直接,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嗯。姐姐好久没来了,便就是过年那几日,我都未曾见她。”

    “这确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派她去远方做事。”李令月柔声诉着,她抬手想要抚摸苏慕凝的头发,却发觉苏慕凝竟有些闪躲。这孩子七窍玲珑,心里怕是已经想到什么了。心中暗叹着,李令月将手收了回去。

    上官婉儿看出弟子的别扭,在李令月撤手时,伸手将苏慕凝揽入怀里,细声呵护道:“凝儿,先生有没有教过你要自立?你长大了,慕蓁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总赖着她。”

    苏慕凝扁了扁嘴,没说话。她自小和苏慕蓁相依为命,苏慕蓁就是她的天,离了天太久,她的日子倍感昏暗。

    缩在上官婉儿怀里睇了眼李令月,苏慕凝也在自我反思。她知道自己眼下的一切都是李令月给的,衣食住行这些东西虽然被圣人比作俗物,但离了这些确是寸步难行。在这个世上,没有甚么是白得的,除了苏慕蓁对她的关怀。

    “公主。”从上官婉儿怀里退出,苏慕凝对李令月深作一揖,啜泣着向自己房间走去。

    上官婉儿看自己的弟子这样,心里难免有些惆怅,她觑着李令月,神色略显无奈,“你将慕蓁派去哪了?”

    李令月走近,附在上官婉儿耳边淡淡吐出两字,“军营。”

    温热的气息扑来,上官婉儿白嫩的耳廓变了红色,心弦微微动着,她欢喜却又禁不住担忧起来:自李治当政以来,还从未有女子入过军营,可苏慕蓁却入了,且这事,她还从未听天后提起过,如此说来,便是李令月故意背着天后做的。阿月这样做,莫不是也动了那个心思?

    上官婉儿没有明说,只细细查看门外再无他人,方才拉着李令月走向内殿,细细询问,“你是如何做到的?办这事的人嘴可严?”

    “放心。慕蓁是以男子身份入的。”李令月目露疲倦,心里也升出一抹愧疚,“我和裴公说,慕蓁是苏将军的外孙,只是非嫡出,且生有皮肤病,不宜同他人一齐居住。他人断不会发觉。”

    “纸毕竟包不住火。”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暗道:凝儿同苏慕蓁关系甚好,若叫她知道姐姐现在外九死一生,只怕那丫头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