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什么资格见人?”赵灵晖突然指着自己,“你看看我的脸。”
韩芷不明所以,冷觑着他道:“看到了。”
“满脸都写着‘不肖’。”赵灵晖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不见半分醉意,“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废物一个。”说完又兀自笑了起来。
韩芷鼻子一酸,连忙转过身,道:“你何至于这样骂自己?”
赵灵晖道:“父皇死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三弟死的时候我也什么都做不了,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没用的人吗?不该骂么?”
韩芷突然转身,红着眼大声道:“总之你不能这样骂赵灵晖!你……”韩芷话说一半,发现自己眼泪掉了下来,又气急败坏地捂着眼转了过去,默默抽泣着。
赵灵晖一愣,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晃悠悠地站起身,忍着头晕,苦笑道:“不骂就不骂呗,你别哭啊。”
韩芷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前她已经快要释然,相信时间早晚可以治愈一切,抹平一切,但是如今赵灵昭的死,给二人之间又添一笔新的仇怨。韩芷隐约觉得,这一次,她跟赵灵晖也许真的会就此疏远。
韩芷越想越心伤,赵灵晖见她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征兆,叹息道:“芷妹你放心,我不会再喝酒了,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韩芷闻言却更加难过,“想一个人静静”这种话,她不知对赵灵晖说过多少次,如今自己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总算体会到了是何种滋味。
韩芷愣忡了许久,赵灵晖似乎在身后又唠叨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终于,太阳落山的时分,韩芷心中有了计较,当即转身道:“你休息吧,我进宫见杉弟,明日过来看你。”言罢匆匆离去。
赵灵晖见她走得毫不迟疑,颓然一叹,怏怏回房,一个人倒在床上发呆。整个府邸寂静异常,只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声,赵灵晖数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赵灵晖发现自己好似在一辆马车之中,车帘飘动之际可见外面还是深夜,赵灵晖心下奇怪,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望去,似乎马车是行进在一片城郊野地之中。
“应该是做梦吧?”赵灵晖心道,当即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马车颠了一下,赵灵晖脑袋撞到了车壁上,顿时一阵真实的疼痛袭来,赵灵晖始觉这不是梦。
赵灵晖心下大惊,想要直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是被五花大绑着的,不禁惊呼出声,大声道:“喂!什么人?想干什么?”
“哦,你醒了。”
车外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赵灵晖心下稍安,因为这是韩芷的声音,忙道:“芷妹,你这是做什么?是你绑的我?”
韩芷声音镇定如常:“嗯,我带你去昆仑。”
“啊?”赵灵晖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去昆仑?”
车外韩芷道:“那里很安静,你想静多久静多久。”
“不是……”赵灵晖在车内勉强直起身,“芷妹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我带你离开,你小侄子有我妹照看着,无须挂心。哦对了,你的迷药药效过了么?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车内沉默了良久,赵灵晖总算想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苦笑道:“芷妹,你绑着我也太……认真了吧?你还真把自己当绑匪了不成?”
韩芷不理他,只专心赶车,又过了一会儿,车内赵灵晖道:“芷妹,能把这绳子解开么?”
韩芷依旧不搭理他,毕竟赶车是个技术活。赵灵晖又道:“女侠,能把这绳子解开么?”
韩芷默不作声,赵灵晖又到:“女大王,能把这绳子解开么?”
韩芷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不是你自己说要静静么?”
赵灵晖:“……”
没过多久,赵灵晖在车内哀嚎起来:“芷妹……”
马车停了下来,韩芷一掀车帘,皱眉道:“怎么了?”
赵灵晖一笑:“我想小解。”
韩芷无奈钻进车内,伸手去解赵灵晖身上的绳子:“我警告你,敢耍花样的话,下次中的就不是迷……”
韩芷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了赵灵晖的怀抱中。
。。。
第139章 完结|渔舟一叶月下还
韩杉撤去了定襄王府的禁军看守,对韩芷带走赵灵晖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不确定他们将往何处,却明白又一位姐姐要离自己而去了,最疼爱的小妹也不回来,韩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黯然神伤了片刻,派人传话给韩萱,让她搬到宫中住着,顺便与林冉作伴。
韩萱夜半送走了韩芷二人,一个人有些百无聊赖,不想立刻进宫,只让传话的小太监远远跟着,在自幼熟悉的永安城中信步走着。似乎每个人都有了着落,韩萱想了一圈,却想不出什么值得庆幸的,不过至少,她们都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有自己,如今漫步在这里,看似原点,却又不是原点。
韩萱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吉安巷,江、宋两家都大门紧闭,人都回了祖籍乡里。一场小雨刚停,韩府门前石阶上的青苔散出一阵阵草腥味,大门上的封条还残存着几块碎片。
想不到如今竟是自己一人回来,韩萱苦笑着伸手去推门,原本以为会入眼一片萧索荒凉,见到的却是一个干净整洁、完好如初的宅园。院中尘埃尽去,池水澄清,秋千轻荡,房中窗明几净,琴房窗台上还置着几盆绿植盆栽,颜色清亮,姿态清奇。
韩萱只当是韩杉派人来收拾过,四处闲逛起来。行至池边的回廊时,忽闻一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来了。”
韩萱转身,见是秦渊正朝自己走来,略感意外,道:“刚听说你去了辽地,怎么一转头你就回来了。”
秦渊一笑:“我都去了几个月了,今晨刚回来,因为有许多奏本要整理上报,一时没抽出空隙去接你。”
韩萱无所谓地笑了笑,再细看他,觉得整个人气质硬朗了许多,只是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眼中甚至不自禁地带着几分宠溺。韩萱不敢去看,微笑着侧身,望着她从小玩到大的园子,脑中闪过一幅幅往年的寻常画面,有些物是人非的怅惘。
秦渊又道:“今天皇上突然说要把这宅院赐给我,我便带人过来重新清扫布置了一番,你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韩萱讶然转头,旋即心下了然,韩杉又要替人搭鹊桥了,估计也是史上管得最宽的皇帝了。
韩萱神色赧然了片刻,继而又默然苦笑,人不对,还能有哪里是对的?假山上没有了韩葳爬上爬下,西院书房中没有了韩杉的朗朗读书声,东院没有了韩芷早出晚归,也没有了韩芙闲坐院中绣着锦图,爹娘卧房里的灯也再不会亮了,把这些摆设恢复原样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