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德育处主任对他说的一句话在脑中盘桓不休:
“好好学习,和女同学保持距离,我这可记录在案了啊。”
意思是说,虽然没有关于早恋的处分,但他被德育处盯上了。
早恋惩罚套餐——黄条退宿写检讨,他一个也不怕,唯独担心再被请家长。
经过今天的事,池父已经产生把他拎回申城严加管教的念头,如果再犯事,恐怕没这么容易收尾了。
放在以前,去哪所学校念书对池屿而言没什么差别,他无论在哪儿都能做到最好。
但是现在,他对这所高中充满感情。
其中大部分感情,来自于一只会喵喵叫的小动物。
可惜,他能够安稳留在她身边,是以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接近她为代价。
***
晚餐后回到宿舍,顾薏站在走廊上消食。她举着手机,嘴里“嗯嗯啊啊”的,语气挺憋屈。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顾岷继续教训:“少和男生一块玩,平时低调点,别惹是生非。”
“哎。”
顾薏不像池屿喜欢把事情闷心里。上周一回家,她就哭天抢地地向爷爷奶奶诉苦,气得她爷爷差点报警。后来她又找她老爹卖惨,顾老爹手头上工作一扔,动用各种关系打算剁了江群。
“那个江群。”顾岷顿了顿,语气冷冽,“我会让他休学直到你毕业。”
如果他的精神病史确有其事,干脆送到精神病院里关几年再出来,让他好好尝尝个中滋味。
思及此,顾岷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甚至想亲自去容州把那小子揍得稀巴烂。
宝贝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任她再淘气,他都舍不得动手打,没想到学校里竟然有人敢这么欺负她。
“我老爹最好了。”顾薏忙不迭撒娇,“我会很乖的。”
顾岷:“嗯。”
挂电话前,他多说一句:“不许早恋。”
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顾薏吐了吐舌头,把手机揣进口袋,默念着“我没听见我没听见”走进宿舍。
隔壁床位,夏雨心刚洗完澡,正扑在衣柜前思考晚上该穿什么。
“穿那个。”顾薏指指她的墨绿色连衣裙,“今晚不是要和严少吃夜宵嘛,那件好看。”
“他请我们三个一起吃夜宵,又不是只请我。”
顾薏笑起来:“你还有意见啊?人家整天约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松口答应人家?”
夏雨心眉一挑:“不知道,我先晾着。”
大概漂亮的女生都有些心高气傲,即使动心了,也要磨磨蹭蹭考察很长一段时间。
和富二代做朋友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一回事。夏雨心家境普通,平时比较上进,而严恒出身富豪家庭,未来有一千一万种可能,高考只是其中一条道路。他喜欢玩音乐,对待学习得过且过,两个人的观念在此便有很大出入了。
“我觉得你晾不了多久。”顾薏预测道。
夏雨心:“我一定坚持到你之后。”
“……”顾薏小眼神一瞟,“那我为了你要提速了。”
提速提速,今天就提速。
晚自习一下课,顾薏拉着夏雨心驻扎楼道口,等待楼上两位帅哥下来。
严少很快到了,独自一人,见到顾薏后耸耸肩:
“池屿说他今晚不去了,让我请你们俩就好。”
顾薏:“他有什么事吗?”
“谁知道。”严恒顿了顿,“他说他要学习,现在还留在班上呢。”
说这话时,严恒藏了个小心眼。
顾薏听罢,果然要上楼找池屿,正中严恒下怀。
直到跟着严恒离开,夏雨心仍然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说好四个人一起吃夜宵吗?
所以现在,只剩她和严少了?
顾薏那边,此时也老大不得劲。
池屿上辈子一定是个小公主,心思教人摸不透。
她一口气爬上四楼,晃悠到15班窗外。
教室里留下自习的人不少,半班左右的学生都坐在座位上或刷题或背书。
放学后不存在串班不串班,顾薏直接走进去,像在自己班上一样熟稔。
“你学什么呢?”
她坐到池屿前桌位置上,双手撑脸看他。
池屿莫名其妙往后缩了缩:“学习。”
她凑近一点:“学什么?”
“语文。”
“语文好呀,我们一起学吧!”说着,顾薏打开书包翻书,却发现自己没带关于语文的东西。
“你怎么不去吃夜宵?”
顾薏撇撇嘴:“你不去,我去干嘛?”
她继续双手捧脸,手肘搁在他的书桌上,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眨呀眨的,扇子似的长睫毛好像能扇风,扇得池屿一阵心慌。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对他们指指点点,顾薏仍毫无知觉。
池屿冷着声:“你来这里就为了影响我?”
顾薏怔了怔,忙摇头:
“没有没有,我……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可以很安静的。”
她从包里掏出笔袋和物理书,往外移了一个位置,轻放在严恒桌上。
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池屿更受不了:
“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啊?”她声音细细的,怕吵到别人,“我真的不会打扰你的,你不要赶我走。”
池屿嗓子一梗,心脏往下沉。
她可是顾薏啊,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千金,她以前哪会说这种话。
这一刻,池屿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别学习了。”他轻轻叹气,“我们走吧。”
顾薏又愣了。
他的口气,可不是想和她一起回宿舍的语调,更像迫于无奈选择了下下策。
还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莫不是又嫌她黏人了吧?
*
寂静少人的环校路上。
“你走慢点呀……”顾薏跟得有些吃力,心里很受伤。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两个人并排走路的时候,身高腿长的他总会放慢步速,照顾她的小步子,她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冷淡了。
最近经历了太多事,让她忍不住患得患失。
池屿听罢,稍稍慢下来,却并没有想要和她并肩走的意思。
“我错了嘛。”顾薏向他道歉,“我不该去你们班烦你的,我应该……”
池屿接话道:“应该什么?”
顾千金眨眨眼:“应该私下里缠着你。”
她的话太理所当然,似乎没有一点毛病。
是了,完全没毛病。
有毛病的是他。
池屿心上一根细细的绳,系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性,几乎不堪任何的重压。
他太明白,这样不应该。
但是明白没有用,因为他这个人,他这颗心,在她面前不受理性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