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经风霜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儿啊,活到我这份上,金银钱财都是身外物,出身学问身高长相都是次要的,无论是怎样的人,能够与你相互扶持,厮守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要是有合适的就带回家让妈瞧一瞧,啊?”
段时瑞举碗的手一顿,摸不准母亲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无缘无故说这些。他有点不敢与其直视,最终含糊地应了声。
中秋夜,饭后不久三叔三婶携着一对双胞胎儿女来串门,这两个刚上初中的小孩儿,活蹦乱跳的像只猴子,给家里增添了许多欢乐气氛。
果盘上装满了瓜果糖饼,月饼切成一块块放在茶几,不大的客厅里所有人围着电视机聊天。中秋联欢晚会的节目每年也就那样,无甚新意,年老的观看曲艺舞蹈倒津津有味,年幼的几个则疯狂吐槽,索性掏出手机抢红包。
中国人的节日从来只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名头,电视机的声音不过是充当这个夜晚的配乐。
段时瑞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堂弟妹斗嘴耍贫,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也没看来电便接起,嗓音犹带着笑意:“喂?”
“别挂。”
那边发出急促的两个字。
段时瑞嘴边笑容凝滞,怕家人生疑,装作没事的从沙发站起来,大步走向阳台。
见他没有挂,青年的声音继续传来,呼吸声清晰得犹如响在人的耳边:“我现在在家里的阳台,今晚的月色好美,时瑞哥,你有看到吗?”
段时瑞下意识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满月。
“明年,这个时候,”隔着电话,南希刻意放低的声音比平日更具磁性,“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搂着你肩膀一块看月亮。你信不信?”
没有回应。
那端沉沉地笑了,有几分年少轻狂的意气:“不信就给我等着。”
段时瑞保持缄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证明他在听。
夜风静静地吹拂,从风中捎来了几分缱绻。
“时瑞哥,我……”
段时瑞见他语气不对,立马掐断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手中的机器发出提示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想你了”。
他扫了一眼,将之删除。想了想,还是没将号码拉进黑名单,拉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没有意义。
他把手机收进口袋,抬头仰望夜空。
“吃五仁月饼的都是邪教!你是邪教徒!”
“你懂个屁啊!没有品位的家伙!你才是邪教,你全家都是邪教!”
“哈哈哈你也是我们家的!”
“妈,妹妹老欺负我!”
客厅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入耳中,万家灯火之上,一轮圆月悬挂在深蓝色夜幕,今夜没有浮云,月色皎洁如一汪水银,梦幻一样的辉华洒落人间,照进千家万户。
夜幕深处升起了几簇烟花,依稀能听见人群雀跃的欢呼声。
嘭,烟花绽放,红的绿的,莹莹亮亮,投影在人的眼中。
眼前的景象,仿佛在印证着在所有歌颂中秋的诗词里最美的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中秋第二天,段时瑞应邀参加了高中同学会。
大伙儿共同出资在近郊租下一个游园山庄作为场地,里面有湖有桥,山衬水托的装修得像模像样。
这次国庆回家的人不少,有空的几乎都来了,数了数约莫有四十个人参加,其中有几个特别会来事,几年不见,气氛仍是被炒得热热闹闹的。
宽阔的主厅布置成自助餐形式,每个角落摆满了美食,大伙儿一边走动觅食一边跟身边的人叙旧,自发的形成了几个聊天小团体。
有个高中时就很活跃的女同学忽然问段时瑞:“段时瑞!你考进f大是吧?那和南希在同一个城市啊,你有他的最新消息吗,我高中时可迷他了,哎,都是青春啊!”
段时瑞没想到在自己的高中同学会还会听到这个名字,差点就被啤酒呛到,他稳下心神,疑惑地问:“他的消息你怎么来问我?”
不料女同学比他更疑惑:“奇怪,你以前跟他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啊?”
“难道我误会了?你们给我的感觉就是认识的啊。”女同学歪头回忆了一会,“嗯……我记得吧,高三时有一次我们排练校庆晚会,没有回家晚饭直接在学校吃,订餐的把人数数少了一个,南希是最后一个到的没有分到,大家都愣住了不知怎么办,你就走去跟订餐的人说让她悄悄地把你那份让给学弟,你可以待会出去买面包……哎!我当时就想说你不用这样,南公子根本不会看得上外面的快餐,有他没他那份无所谓的啦,谁知你跑那么快。”
段时瑞努力回想了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不知道那个冷冷淡淡站在人群另一边的学弟就是南希。
“哦对了对了,你们不是还一起参加过英语竞赛吗?后来得奖了光荣榜上的照片还贴得很近咧。”女同学聊天兴致很高,“他还时不时盯着你看啊,很……嗯,仰慕你的样子?小学弟对学长的崇拜吧超可爱了!至于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我经常盯着他看啊,哈哈哈哈颜狗一个,惭愧惭愧。”
段时瑞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然后垂眸慢慢喝了一口啤酒。那次那个英语竞赛分年级分赛区的,他是真没印象了。
他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他和南希就已经产生过交集。
这些听上去不具意义的点滴,多年后从旁人口中得知,心头格外五味杂陈。
他们两个,本应是两条平行线,生活在不同的轨迹,遥遥相望,永远不会交汇。
只是万物总留一线生机,即使是两条平行线,在一个巧妙的时刻也会在黑洞奇点中相逢。
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八天长假就结束了。段时瑞返程回到学校,又开启了上课、打工的生活模式。
cat?cafe窗边某个座位又定时定候出现那位奇怪又俊美的客人。
这一次南希不再满足于盯视,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每当他下班走出店外,南希就会紧随其后,从后面拉住他手臂:
“时瑞哥,我开车送你吧。”
段时瑞不胜其扰,皱眉甩开他的手:“不劳驾你了,我坐公车。”
“公车还要等,让我送你吧,好吗?”
“送与不送,有什么意义?”
南希小声说:“能和你多呆二十分钟,算不算意义?”
段时瑞懒得听这些,也不想和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无奈南希看上去不算壮力气还真不小,甩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