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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困潦倒,有什么义务去垫付这笔钱?她今天晚上的住处还没着落呢。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江晓媛的脚步已经背叛了意志,率先替她做出了选择,一路跟去了医院。

    章秀芹被推进了急救室,跟着她的是一串仓皇的脚步,江晓媛有生以来头一遭经历这种事,看着一片飘然远去的白病床,她有点双腿发软地靠在墙上发了会呆,缓缓地蹲了下来。

    也许是她喘得太夸张了,走廊上一个不知是探病还是等人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

    这人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条纹衬衫,浅色羊毛背心,袖子扣得很严实,脸上带着个框架眼镜,长得斯文又秀气,原本正在无所事事地翻看一本医院的健康宣传册。

    依照他的气质判断,他可能是个老师或者文化技术方面的从业人员。

    “哎,”他看了看江晓媛雪白的脸色,“你没事吧?”

    江晓媛抬起头,半天才对上焦,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知道自己恐怕是快要饿晕了。

    男人站起来,把椅子让出来:“你到这边来坐一会吧。”

    江晓媛没有推辞,苟延残喘地爬起来,烂泥一样地瘫到了椅子上,手肘撑住头,努力缓解着自己喧嚣不已的耳鸣。

    这一站起来,江晓媛腿都在哆嗦,她晃得太厉害,身份证从衣兜里掉出来也不知道,男人拎起裤腿,弯腰替她捡了起来,无意中在上面瞥了一眼:“哎,还是老乡。”

    江晓媛撑着头看了他一眼,男人把身份证还给她:“我说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没准小时候我还认识你呢。”

    理智上,江晓媛知道这句话可能只是一句寻常的搭讪,但她的神经还是绷了一下——她毕竟是个冒牌货。

    “哦,我叫祁连,”对方说着,报了一个县城的名字,有几分自来熟地问江晓媛,“那地方知道吧?”

    江晓媛只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假装知道。

    “我们家住那,”祁连说,“咱们都是一个地区的,就是不在一个县,这几年老家过来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江晓媛敷衍地笑了一下,想尽快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就问:“你是来探病还是送人来看病?”

    祁连:“送一个小兄弟来看病。”

    江晓媛随口问:“怎么了?没事吧?”

    祁连轻轻地推了一下眼镜,镜片上好像有点反光,他抿嘴一笑,没有回答,显得又文雅又干净。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快步走过来:“章秀芹病人家属——你是章秀芹病人家属吗?”

    江晓媛一愣,先是本能地否认:“我……我不是家属。”

    护士:“那你是谁?”

    江晓媛脑子里浆糊一片:“我就是送她来的人。”

    “那不就行了,”护士皱了皱眉,每天接待这么多废话忒多的傻帽,她难免不耐烦,简单粗暴地冲江晓媛吼了一句,“挂好缴费办手续!”

    江晓媛实在没法习惯这种硬邦邦的态度,顿时抽了口气,一时间,“投诉你”“什么服务态度”“吼什么吼”三句话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喉咙,弄得她一时犯了选择恐惧症,不知道先喷哪个,等它们好不容易排好队即将喷薄时,那护士已经没影了!

    这把江晓媛憋得,上火上得智齿都疼了起来,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心说:“我还不伺候了。”

    江晓媛当场打算撂挑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恶毒地想着:“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干嘛要在这受这种鸟气?最好人死在你们医院,招来一个加强连的医闹,看你们怎么收场。”

    走了十步,江晓媛才华横溢的脑内剧场已经演到了“恶劣护士被劝退,失业在家整天以泪洗面”的情节,演得她咬牙切齿。

    走了二十步,她已经开始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有诅咒章秀芹死的意思,心里隐约升起了一点愧疚。

    而当她走到楼道拐角处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晓媛抬头一看,章甜迎面跑来了。

    早晨章甜摔门而去的时候,还带着“天是老大,她是老二”的张扬,这会就只剩下凌乱的头发与苍白的脸色了。

    小女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认出江晓媛,直奔过来,一把抓住江晓媛的袖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焦急哀戚地看着她。

    江晓媛看着她,心想:“这熊孩子也有今天,刚才不是还挺本事的么?”

    这念头一闪而过,江晓媛拉起章甜:“那边正抢救呢,走吧,跟我去挂号办手续,放心,没事的。”

    第9章

    江晓媛给自己留了五十块钱,其余全部掏出来了,依然不够,幸亏章甜身上还带了点零用钱,俩人将自己的衣兜搜刮得掘地三尺,最后掏出来的都是零用钱,一数,不多不少,正好还差五十。

    江晓媛皱了皱眉,她也有私心,纵然是救济,可她也不能一分不剩吧?

    五十块钱对她而言勉勉强强够一顿不求质量、只要饱腹的饭,一顿饭钱都不留,难不成要她喝西北风去?

    可是怎么办呢?

    还不等江晓媛想好,章甜就自作主张地跑过去,跟人家缴费处的人说:“叔叔对不起,我们今天没带够钱,就差五十,能便宜便宜,通融一下吗?。”

    缴费处那位工作人员其实也就三十五六岁,只是不知为什么,谢顶谢得有点超前,本来就觉得自己老相,还被这么大一个姑娘当面叫“叔叔”,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不毛之地,心里十分憋气,再听了她的诉求,更是被逗乐了:“我头一次听说还有在医院砍价的,你当这是菜市场啊?”

    章甜:“可是……”

    收费的说:“钱不够回家取,下一个——”

    章甜连忙解释:“我家里钱都是我妈收着的,我不知道她存折密码,叔叔求求你……”

    江晓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一辈子没和人讨价还价过,简直想象不出这熊孩子是怎么把“便宜五十”说出口的,她良久才回过神来,感觉这脸都丢到北冰洋了!

    人当然可以穷困潦倒,但怎么能穷困潦倒得这么不要脸!

    江晓媛一时冲动,就要把她最后的私房钱拿出来,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手指缝里夹了一张五十的,他用手腕轻轻碰了碰江晓媛的肩膀:“哎,我先给你们垫了吧。”

    江晓媛回头一看,是那个自称老乡的祁连,忙说:“不、不用,我……”

    她的推辞尚且没来得及从口中开拔,章甜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