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穿着白色衬衫灰色西裤,手插在兜里等着我,一双大眼睛在瘦削的脸盘衬托下备显忧郁,虽然我压根儿不知道时至今日的他还能忧郁什么。
“小蛮……”
我单刀直入,“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我的表现与他所设想的画面有所差别,他的表情一愣,“我觉得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我见他面色如此坦然,心下不觉一阵好笑,脸色比他更加坦然,“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绕弯子。”
“我请你吃饭。”
我一口回绝,“不用了,你要是介意现在说话的环境,这附近有个咖啡馆。”
他点头,“好。”
分手后,有些人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有些人是最好不相见,还有些人是此生不复相见。
这完全取决于人的性格和受伤害的程度。
我是第二种,我做不到跟他谈天说地如友人,不是我心里还恨他或者放不下他,而是压根儿就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联系,就像是已经扔掉的东西,再跑过去摸一下就是多余。
我不想干这让人觉得特多余的事儿。
很显然对方不仅不觉得多余,还特自作多情,“小蛮,你是不是还恨我?”
我喝了口咖啡,提提神,看来我想漫不经心,人家根本不让,非得刨根究底试探我是不是对他还有情意,以来证明自己的魅力持久如常青树。
“不恨,干嘛恨一个没关系的人。”
他那双忧郁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可是……小蛮,原谅我当初的选择,我一直后悔,后悔那样对你,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真正快乐。”
漂亮娇俏的大小姐庄小菲为他洗手作羹汤,给他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不能让他真正快乐,他想让我相信,我偏偏不信,他想表现他的深情,在我眼里却是满满的矫情。
他此时的表演很是滑稽,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所谓的曾经不得已,所谓的念念不忘,本质不过是他觉得我曾经不能为他所用却又弃之可惜。
我直视着他,替他吐露他的真心,“你只不过是什么都想要。”
他的脸孔有些苍白,大抵是我说出了他的贪婪。
“我错了,我不知道我在伤害你的同时,其实也伤害到了自己。”
“事情早就过去了,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拿过去说事。”
他脸上露出一丝被人看穿的窘迫,“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加糖的咖啡已经被我喝见底,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吧。”
“你跟小菲的表哥真打算结婚?上次在电影院见面我以为你已经结婚了。”
“这是我的私事。”
他吐露他的真实意图,“你是不是打算报复我?”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在这里跟他聊天甚是可笑,不,是他远比我想象的更可笑,他以为自己是复仇戏的编剧呢?
我冷淡回应,“我觉得现在很多人都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亲戚关系了,你不觉得别扭吗?”
我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皮相依旧动人,尤其那乌黑忧郁的眼睛不知迷惑了多少人,可是我此刻偏偏看到了他那自私丑陋的灵魂。
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放到桌上,站了起来,“我的咖啡我买单,再见。”
他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蛮,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抓的格外紧,我有些心生厌烦,“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荣华富贵,从前不会,现在以后更不会。”
“小蛮,你是知道我的成长环境的,我父母的手指甲你没见过,常年都是黑色的,去城里赶集把钱递给别人,人家都会嫌弃,那种被嫌弃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像你这种大城市的姑娘更不可能懂。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也会跟我做同样的选择。我当初那么对你,是迫不得已,我不能只想着自己的爱情,不顾眼前大好的发展机会,爱情对我这种苦孩子来说就是奢侈品,我输不起,也耗不起,因为我身后有我整个家庭的期望。”
我理解他,但却没办法赞同他,既然觉得自己输不起也耗不起,为何一开始要去招惹?
“不要认为这个世界所有和你一样处境的人都会做同样的选择,即使快饿死的人,也有人会为了尊严不去乞讨,可有些人,去偷去抢都在所不惜。苦难从来不该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不是么?”
他的表情震动,转而灰沉,手颓然的松开,便不再说话,我正好离开,彼此无需“再见”这个客套词,我还是那句,最好不相见。
谁能保证自己所遇到的男人都是深情一片,我没有夏秋那样的运气,尤其是当年懵懂天真的我,以为允诺就会实现,以为蜜语就是真言。有句话讲谁不会在年轻的时候看走眼,错把贱人当良人,年轻时遇到贱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当他是个宝,即使被甩还对他念念不忘。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傻到在分手后对他还有零星幻想,幻想他会回头,更没有傻到自轻自贱穷追猛打去争取一个离我而去的人。
因为随着年纪越大越知道,下定决心离开你的人,即使嘴巴里包满了说爱你的漂亮泡泡,都是虚假的。
在残酷的生活中,我们要学的一项本领就是遗忘,遗忘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是真正忘记,而是在偶尔想起时再无爱恨,只如一闪而过的某个不沾染任何色彩的模糊景色。
很多人都能做到,只不过需要时光来填埋对方的脸。
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漠然。
正准备去车库,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然是乔燃的电话,“在哪里?”
“车库。”
“把发布会的媒体单子拿给我。”
“好。”
等我上楼把东西准备好拿给他时,于悦却阻止了我,“有客户,你稍等一会儿。”
这一等,直接等的我饥肠辘辘,直到快八点,我才见到这位总监大人,“乔总监,你要的单子。”
他扫了两眼,“最后两个删掉,多余。”
“好。”
他突然抬头看我,“应该饿了吧。”
我不动脑筋的回答,“饿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令我警觉,“那就一起吃饭,就在公司餐厅,我还没去过。”
我全身细胞写满了拒绝,可是他却视而不见,“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论说话绕人没谁绕的过他,他这看似顺口一说的话却把我拒绝的后路全部堵死,我只好认栽,“呃……好吧。”
结果到了餐厅,他看了我一眼,“我没有餐卡,你请客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