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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廊下早已湿透。她忽然听见有人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匆匆而来的声响,听了片刻,她就笑着睁开了眼,能这么在木犀苑里走路的人,除了她爹还能有谁?

    她趿了鞋子往外走,迎面撞见了她爹。

    连二爷将脚上木屐一脱,长腿一迈,吧嗒吧嗒就往里走,怀里还抱着点东西。

    朱氏就跟在他后头,见状急了:“二爷您别光着脚,地上湿气大!”

    可方才让他着了鞋子,他就不乐意,这会更不愿意了,皱皱眉道:“怕什么!”

    “怕您冻着了呀……”朱氏还真顺着他的话正正经经答了。

    连二爷就迟疑了下,随即点点头:“那成,穿吧。”说完又嘟囔,“……冻着了就得吃药,还不如穿鞋。”

    若生在旁听得要笑,赶忙让他坐了。

    他就从怀里掏出个包成一团的东西来。

    若生定睛看去,荷叶包的,皱巴巴,颜色灰绿,应是去岁晒干了存储的。因存得好,这会嗅着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她抽抽鼻子,问:“这是什么?”

    连二爷将东西往案上一搁,三两下剥开去,道:“烧鸡!”

    “……”

    他雀跃地道:“下着雨闲来无事吃烧鸡多好!翅膀给我吃,腿也给我吃……”

    “……”

    朱氏在旁笑着说:“二爷一早吩咐厨房特地做的。”

    鸡不过两斤,烹调得当,肉质细嫩,滋味鲜美异常。

    连二爷一路跑来,就是为的同她一道吃,早已垂涎三尺。于是一家三口就围坐在炕上听着雨声吃起了烧鸡,再点一壶茉莉香片,倒像是若生梦里的场景。

    吃了一只腿,连二爷眼巴巴瞅着第二只,想了想却塞给了若生。

    若生就笑,又递给朱氏。

    连二爷倒也不反对,可见这些日子听朱氏讲故事听得上心了。

    吃完了一只鸡,连二爷扒拉着窗子朝外看起了雨,嘀咕着:“怎么总不见停?”

    雨大风也大,庑廊下都是水,就连屋子里也潮乎乎的。

    朱氏沉吟着,就让人去取了剪子跟纸来,没一会便剪出个小小的纸人来。小人儿一手拿笤帚,一手拿簸箕,模样古里古怪。连二爷盯着看了几眼,道:“像院子里的小丫鬟扫地!”

    若生看着,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扫晴娘”。

    她头回看见这样的纸人,也是出自朱氏的手。

    彼时正逢盛夏,时常大雨如注。他们住的小院子破败陈旧,外头下大雨,屋子里就下小雨,湿得不成样子。若陵那孩子不喜欢下雨,就总缠着问,娘什么时候出太阳,问过又来问她,阿姐,阿姐,太阳呢……

    他总追着问,朱氏就只能剪了个“扫晴娘”哄他。

    风一吹,纸人就摇曳起来,两只小手一动一动,似乎真的在扫些什么。

    说来也怪,次日这天还真的就放晴了。

    第020章 祖业

    小小的若陵纳罕不已,此番连二爷见了也是一脸惊奇。

    朱氏原只是剪了纸人来哄一哄他,权当是个乐子。没曾想,这天傍晚,已接连下了几日的雨竟真的渐渐小了,等到各处掌了灯,天上就已不大有雨丝落下,只有早前积聚在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掉,不多时便在地上汇了一小汪清泉。

    清风一吹,又蜿蜒开去。

    入夜后,这场春雨便算是过去了。

    夜色黑沉沉的,瞧着却反而比白日里灰蒙蒙的天色更清透两分。

    月色依稀可见,弯弯一轮,细弱伶仃。

    “扫晴娘”贴在窗子上,安安静静地望着夜色。

    若生熄灯睡下后,也难得好眠了一夜。自她前些日子在木犀苑里醒来,这段时间她就一直不曾睡好过。明知眼下一切安泰,可她只要一阖上眼,就少不得噩梦连篇,睡到夜半大汗淋漓醒来是常有的事。但今夜,她睡得很好。

    有梦,却也是香甜的美梦。

    三更时分,绿蕉轻手轻脚起身,进来为她掖被子,头一低便瞧见她在笑。闭着眼安静睡着,身形舒展放松,眉头不曾蹙起,唇角反倒是挂着抹恬淡的微笑。

    第二天一早,若生也比往常要迟上两分才起身。

    她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春日的天空因为放了晴,泛着碧蓝的颜色。碎金般的日光照耀在琉璃瓦上,七彩流动,像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园子里的草木渐次复苏,该生绿芽的生绿芽,该抽条的抽条,一派勃勃景象。

    她忙着起身洗漱,明月堂里她爹也怀念着昨日那荷叶烧鸡的滋味,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

    推开门看了两眼天,他惊得合不上嘴,于是就穿了鞋匆匆忙忙跑去同朱氏说,“扫晴娘”是真的!

    昨儿个还是大雨瓢泼,转眼便晴空万里。

    连二爷觉得这小纸人可神,连带着朱氏在他眼里也跟神仙一般厉害。等到若生动身到明月堂陪他们一道用早膳时,他已目不转睛盯着朱氏看了好一会,直看得朱氏面色酡红,不自在得很。

    若生见了也忍不住替朱氏尴尬,哪有这般直勾勾看人的?

    她就佯装不经意地拽了拽她爹的衣袖,笑道:“这转眼就进二月了,想来淮城的蒲菜也都冒尖能吃了吧……”

    连二爷一愣,转头问:“好吃?”

    “那可不!”若生笑眯眯看着他,“取新鲜蒲菜做了汤,汤汁鲜得人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味似嫩笋,却又不是笋味,端的是清香甘甜,细嫩爽口,酥脆着呢。”

    一箸脆思蒲菜嫩,满盘鲜忆鲤鱼香。

    如何能不好吃?

    连二爷馋了:“我得去让厨房备上这道菜!”

    若生拖着他不撒手,道:“这会可吃不上。”

    “你方才还说进了二月,蒲菜该能吃了?”连二爷皱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若生憋着笑:“淮城才有,远着呢!”

    且再过些时候,这蒲菜就该老了。越是图鲜嫩的东西,越是难求。他们身在京城,委实不容易吃上。

    连二爷眉头皱得愈紧,而后突然恍然大悟,笑着说:“不怕,让人加紧送上来便是!”

    大胤朝多水,京城依水而建,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