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笑着喊了声“阿九”。
若生循声看了过去,却觉此人十分陌生,一时竟是猜不透是谁。
她一共有三位舅母,其中一位舅舅是庶出的,非她外祖母所出,所以这来迎她的定然是另外两位舅母才是。
可具体是哪一位呢?
仅看穿戴,似乎也看不出年纪上的细微差别。
她稍迟疑了下,上前敛衽行礼,略去排行笑着唤道:“阿九见过舅母。”
“……”来人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就异样起来,僵着面皮,嘴角翕翕,“我是你二表姐……”
若生:“……”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来,“多日不见,二表姐生得越发像大舅母了……”
她方才倒是忘了,她大舅舅所出的表姐之一,极喜富贵老成妆扮,自觉成熟稳重又兼压得住场,总将自己往老气了捯饬。
绿蕉论起来这也还是头一次跟着她出门来,这人也是认不全,没法在旁悄声提点她。红樱原先倒擅这个,若生就不觉思量起来,应当加紧选两个人上来顶了红樱的缺才是。
实诚衷心的有绿蕉足以,往后要提的人旨在有眼力见,嘴皮子利索。
她暗自思忖着,对面的段家二姑娘见她不再言语,就有些忍不住了,道:“阿九你这总记不清人的毛病,合该请个大夫来好好治治才是。”被表妹叫成了舅母,生生老了一辈,段二姑娘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语气就不由尖刻了些。
然而她话音才落,站在她边上的大丫鬟就悄悄碰了下她的背。
段二姑娘便噤了声,重换笑脸招呼若生入内。
既是赏早春之景,这宴就办在了段家的花园里。
石亭子里三三两两聚了人,外头也早早安置好了桌椅,茶器点心亦一早备上。
若生被人领着先去见了大舅母。
到了跟前她定睛看了看,大舅母身上的衣裳这还不比方才二表姐那身瞧着老成呢!何况俩人也的确生得颇像。
她小声腹诽着,笑吟吟依次见过几位长辈,随即问起外祖母去向。大舅母方氏却笑道不急,老夫人不喜热闹,这会正歇着,老伯爷前日出了远门,这会并不在府中。
若生原也没什么兴趣见他们,闻言乐得轻松,便由大舅母亲自领着去同几位表姐坐在了一处。
年长的几个各自同若生打过招呼就自去说话,细声细气,说着些点茶、刺绣之事。唯有坐在若生边上的那一双姑娘,一见她就笑开了花。俩人穿着几乎一色的衣裳,发式也雷同,就连脚上穿的鞋,手腕上戴的镯子瞧着都差不多。
若生分不清谁是谁,却知道这俩人是谁。
大舅母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剩下的两个女儿皆是庶出。
庶出的大表姐前年已出阁,二表姐她方才也见过了,这剩下的就只有三表姐素云跟四表妹素雪。
段素雪一落地,姨娘就去了,就此被抱到嫡母身边教养,因只同行三的姑娘差上一岁,俩人自幼十分要好。
若生旁的不记得,这二人喜欢做一样的打扮,她却是记得的。
她弯着唇角上前,三表姐素云就迎了过来,笑道:“阿九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四表妹立即接话:“可不是怎地,瞧着是留香绉?三姐前日不也才做了一身?”
“哦?我倒记不清了。”三表姐笑着惊讶道。
“就是三姐你嫌穿着不舒服,赏给了丁香的那一身!”
若生饶有兴趣地听着,道:“就是,这留香绉也就值得给下头的丫鬟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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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唆使
听到这话,正要接着庶妹话音继续说下去的段三姑娘素云不由得怔了怔,随后便同一旁的四姑娘素雪对视了一眼。
二人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们姐妹素来不喜若生,但因不便当着面给她难堪,就总是如方才那般拣些话来故意寒碜她过个嘴瘾。依若生往常的脾气,没听出来也就罢了,听出来定然是要甩脸子的,但这会从若生嘴里吐露的话却都是附和她们的。
认得若生这么多年,段家的两位姑娘也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况,顿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若生则大大方方坐在二人身边,随手从一旁矮几上备着的骨瓷碟子中取了块蜜饯送进口中吃了。
不多时,园子里人来人往聚了大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永定伯府在京里也是老牌世家了,若生的大舅母身为世子夫人,又极擅交际,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颇有声望,故而但凡她设宴请客,这接了帖子就鲜少有不应的人。她又素来圆滑,非死仇必下帖子攀交情,是以这来的人自然就多了。
若生吃着蜜饯四顾扫了一眼,一个个穿红着绿,满身珠翠,都梳着京里时兴的发式,乍然看去皆一般无二,便益发兴致缺缺。
这时,已有好一会没有出声的三表姐素云突然和她道:“阿九难得来一回,左右坐在这也是空坐,不如去沁园里走走?”
沁园那边,此刻聚着的应当是男客。
若生没吭声,挑眉看向三表姐,耳畔却听得四表妹言笑晏晏道:“可不是怎地,论春景,连家的景致可不比咱们这强上许多?倒是沁园那边,还有几分可看的。”
“锦鲤池上的冰也早融了,”三表姐掩眸轻笑,“正是喂鱼的好去处。”
姐妹俩一唱一和,四姑娘素雪的眉宇间更是难掩想前往沁园的念想。
若生不禁好笑,这俩人摆明了是自个儿想去,却偏要缠了她一道去,不过就是为了万一叫长辈训斥可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罢了。
说来大胤风气开放,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看重,少年男女混在一道玩耍,不常有,却也不罕见。平素看戏斗鸡遛鸟逛园子蹴鞠,总有一起的时候。她们既想去,原只管去就是。
只今次大舅母将招待男客一事全权交托给了儿子,又将女客留在了这边,想必是为了琢磨儿女婚事。
一个个转眼就都到了年岁,儿子得娶媳,女儿得嫁人,做长辈的难免多虑。
若生思忖着,不紧不慢地又拣了块蜜饯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