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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高兴,可他们要是欺负你,那往后就是你外祖母亲自来请,咱们也不去!”

    “您怎么知道他们欺负我了?”若生不动声色地领着他往里头走去。

    连二爷走在抄手游廊下,大步迈开,嗤笑了声:“好端端的不客客气气派人送你回家,反倒差人送了句莫名其妙的口信来,我就想,你八成是在那受欺负了,你大舅母几个怕你回来告状所以困着你不叫你回来!”顿了顿,他忽然问,“是不是你在春宴上看中了人,转头却叫你几个表姐妹抢了?又或是她们笑话你?”

    “……”若生听着她爹信誓旦旦说着他的猜测,惊得半天不知如何应答,“您回头少看些话本子……”

    “我晨起看一会,午觉前看一会,夜里睡不着才再看一会,一天还看不了一本呢,多吗?”连二爷眨眨眼。

    若生点头:“略多。”

    连二爷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低低嘀咕:“一点不像小祺,小祺往前从来也不嫌我看得多……”

    “好了好了,您别恼我,回头我使人再给您搜罗几本?”若生见状赶忙上前讨好地笑了笑。

    连二爷这才满意了。

    若生就问:“姑姑今儿个不在府里?”

    “你怎么知道?”连二爷吃惊地道。

    若生抬脚越过面前的黑金大理石屏风,笑道:“我知道哪还能问您啊,这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口里如是说着,但她心里其实是知晓的。姑母若在府中,这消息无论如何也送不到二房,送到她爹手里。

    唯有姑姑不在,消息又急,才会被人一气送到二房。

    又因而今是继母朱氏主事,她嫁进连家的日子尚短,段家的人她更不会认得,是以这遇上段家的事,继母自然省不得要同她爹商议,不管他拿什么主意,瞒着他总是不对的。所以消息一旦递进明月堂,她爹也就知道了。

    “你前脚出的门,千重园那边说阿姐后脚就入宫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连二爷道。

    姑姑进宫了?

    若生微怔,再问她爹,却也问不出什么。

    须臾,父女俩说着话随风穿堂而过,进了上房。

    一路上,连二爷追着问她在段家究竟遇上了什么事,若生不敢告诉他是四表妹丧了命又正巧被自己撞见,只得胡乱将话头东扯西扯,说些不打紧的事与他听。

    朱氏在旁听着,倒似乎听出了些端倪来,面露忧色。

    若生发觉,就扬声吩咐人上茶,一面推说要去换衣裳,又请朱氏帮她,想法子先从她爹眼前退了下去。

    待到四下无人,她便同朱氏直言说了今日在段家遇上的事。

    朱氏起先还慌,听到后面却渐渐镇定下来,想着二房只自己一个能做主的大人,这等时候万不可自乱阵脚,就对若生道:“如果段家那边仍不放心,回头我陪你一道去说。”

    她是连二爷的续弦,在段家人跟前身份其实颇为尴尬,可让若生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朱氏却放不下心来。

    若生闻言,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除了感激在无二话,心头暖意融融如在仲春。

    换过了衣裳,她同朱氏一齐回去见她爹。

    恰巧有人送了只剔红牡丹纹盘上来,上头整整齐齐码了几排劈晒雏鸡脯翅儿。

    她爹就一手拿一块,笑眯眯递给她二人,口中说:“金嬷嬷亲手做的,极美味,非寻常人做的可比,一定要尝尝!”

    若生笑着接过他右手拿着的那块,眼角余光则瞄着他的左手,心道她爹性子单纯,旁人对他好,他就对旁人更好,朱氏真心待他,他如今待朱氏也就渐渐开始好起来,不由心情松快许多。

    不曾想,她才刚刚张嘴小口咬了块肉吃,就听到她爹笑着在边上问:“春宴上可有瞧中的人?”

    若生低着头,含糊不清地道:“没有。”

    别说瞧中不瞧中了,她拢共连人也没看见几个,能记住的更是寥寥。何况四表妹的事,还历历在目……想起四表妹,她心里乱糟糟的,可当着她爹的面又不便表露,若生的脑袋就低得愈发下了。

    连二爷见状,更是不信,撇撇嘴转头去招呼绿蕉上前,问:“你家姑娘在那逛了一圈可有瞧中的?”

    “奴婢……不知……”绿蕉连忙摇头,休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没自家姑娘的吩咐也断不敢说。

    连二爷盯着她看了会,摆摆手打发了人下去,而后忽然唉声叹气起来,鸡脯翅儿也不吃了,只看着若生连叹好几声。

    若生被他看得发毛,小声问:“爹爹,您怎么了?”

    连二爷瘪着嘴,“你慢慢用吧,我先回房歇会。”

    说完,他起身就走。

    若生想了想,到底没追上去,继续慢条斯理地就着吃食喝茶,新沏的碧螺春,香气四溢。

    朱氏道:“我还是去看一看吧。”

    “您别去,他过会就出来了。”若生轻轻拦了一拦,笑着轻声说道。

    果然,她话音才落,连二爷的脑袋就从一扇屏风后探了出来,不满地道:“你们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做什么去了?”

    若生微笑:“您不是说回房歇着去了?”

    连二爷语塞,脑袋慢吞吞地又缩了回去,一阵簌簌声响,他这才真的回房去了。

    若生过了约莫一刻钟才去寻他,进去一看,他竟和衣倒在那打起了盹,身前炕几上笔啊墨的,散作一片。一不留神打翻了,八成得淋一身的墨。她失笑,亲自上前去收拾,低头往小几上一看,却瞧见了本纸张微微泛黄的簿子。

    扫了两句,似是本手札。

    若生愣了下,看见翻开的那一页上墨迹新鲜,写着:丁卯年二月廿十三,阿九春宴归来,竟没瞧中一人,她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若生嘴角抽抽,发现下面还有一句潦草许多的字——可放眼京城,似乎也没有人配得上阿九,我好像也不想她出阁……阿九嫁了人,我就不能日日看见她了……我若是想她了,恐怕也只能自己一个人伤心……她嫁了人,会不会就不要我这个爹爹了呢……

    越到后面,字迹越是虚浮模糊,下笔之人的郁郁矛盾之情,顿时尽显无疑。

    若生看着,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她做了他两辈子的女儿,竟直到今日才知他还写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