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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间断地喊了过去,可她紧皱着眉头。眼神浑浊,似根本不曾听见。于是乎,他心中一动。开口唤了一声“阿九”。

    这是若生的小字,非亲近之人。不会这般喊她。

    果然,他一声“阿九”余音尚未落地,被他锢在怀中的少女便好像清醒了两分,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然而就当苏彧以为她醒过神来时,她猛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重重推了出去,随后大口喘息着后退了两步,嘴里用嘶哑的声音念着。“你不是……不是他……”

    苏彧面上神情一冷,一把靠近过去,将她困在墙角,像捂了元宝的脸似的,毫不犹豫地用手将她低低嘟哝着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她显然觉得这般姿态十分不适,挣扎着用手来扯他的衣裳。

    苏彧面露不耐,但也不去管她,只兀自用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翻开了她的眼皮,然后盯着瞳孔仔细看去。

    她原本生得水波潋滟,一笑就似有深泉在其中。要将人看得溺进去的那双眼睛,此刻里头遍布血丝,乌黑的眼仁也散大了些。

    苏彧眉头紧蹙。又去探她的脉息。

    一下一下,急而促,又快又重。

    他指腹所触之处的肌肤,也是滚烫。

    就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她两颊上的病态潮红,同样一览无余。

    教授苏彧长大的重阳先生,什么都会一些,但真正谈得上精通的却也只是几样而已,岐黄之道。就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老头子不擅长的东西。几乎跟着他长大的苏彧,也不擅长。

    普通的风寒之症。把脉开方子,不过尔尔,但涉及疑难杂症,就非他可行。

    但他这般看着若生的症状,却也不像是病。

    昨儿个午后,她还好端端的,不可能睡上半夜,就突然病成了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何况这屋子里的人,绝不止她一个人变成了这样。

    苏彧见她脉息越走越快,眼眸一沉,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极小的银匣子来。

    不过近两寸长,不及一寸高。

    他指尖一点,那匣子就无声地打开了来,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两行黄豆大小的绿色药丸。

    这是贺咸的未婚妻,以医传家的慕家女,亲手制了的解毒丸,拢共不足十枚,置小匣中,可让人随身携带。

    苏彧拈起一粒,直接就往若生口中塞了进去。

    若生就死命挣扎起来,用舌头抵着那药丸,不肯吞下去。

    苏彧的眉头越皱越紧,又想着这解毒丸,遇上常见的毒,倒是能吃下便解,但若是不常见的,吃上一枚也不过只能暂时压制而已,瞧她这样子,也是拖不得,他便将药丸用手指送了进去。

    若生一时不查,药丸一咕噜就咽了下去。

    她面上露出悲愤之色来,忽然贝齿一紧,就咬在了苏彧指尖上。

    偏她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渐渐没了力气,这咬的也没劲。

    苏彧轻而易举地将手指抽了回来,可上头被她柔软的唇瓣无意间擦过的地方,却莫名灼热了起来。

    他忽然间,有些心思浮动。

    咽下了药丸的若生,蹙着眉,皱着脸,阖眼踉跄着摔在了他身上。

    苏彧将人一把接住,静默了片刻,幽幽轻叹了声:“笨手笨脚。”

    已然闭着眼似睡去一般,重新安静下来的若生却像只小猫似的紧紧将胳膊缠在了他身上。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小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把眼泪蹭到了他衣服上,嘴里呢喃着:“爹爹我错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苏彧原见她鼻涕眼泪糊了自己一袖子,准备顺手就这么将人丢在一旁的,可谁知她突然说了这么几句话。

    她是连家二房的姑娘,她爹自然就是连家的那位二爷,连则致。

    苏彧回忆了一遍,连家二爷小孩儿心性,平素并不同人打交道,就是连家的门也出得没那么多,出远门,只怕是没有的事。

    那若生哭着说的不要走,又是什么意思?

    思忖间,小声哭着的少女,蓦地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苏彧猝不及防,手一顿就落在了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似劝慰一般。

    若生的哭声,竟也真的渐渐小了下来,最后成了抽泣。

    苏彧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还有她那张哭得通红的脸,意外的。竟然半点气也生不出来。他暗暗想,自己只怕是失心疯了……

    白日里,他一面从刘大郎口中套话,一面在刘家逛了一圈记住了地形,天黑后,便悄悄动了身。

    京城的那天雨夜里,陈公公在看过永宁后同他提起刘刺史的事时,刘刺史的境况就已经不妙了。

    但他一直没有死。这便证明,刘刺史手里还有那群人想要的东西。陈公公提及的那本账簿,眼下仍不知所踪。刘刺史藏的东西,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刘刺史没有死,却中风了,根本无法言语,也无法提笔写字,即便他有心告诉旁人,他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刘刺史只要还有一分神智在,他为了保命,就绝不可能将自己藏匿那账簿的地方。轻易吐露。

    所以,那本谁也没有见过的账簿,就成了他们角力的对象。

    刘刺史既然能将账簿一藏就是这么多年,在仕途上也从来没有遭人弹劾过,一直走得十分平稳,甚至于三年多前一跃升至平州刺史,可见他并非是个无能之辈。

    但观其多年来从政的风向、行事、作为等等,便不难看出他是个骨子里极为苛刻的人,偏偏这苛刻中还带出几分怯懦。因着这怯懦,又令他无法真正的相信旁人。所以他手头才会留有那本账簿。

    这样的人,若要藏东西。绝不会藏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他必得日日想见便能见到那物,夜里才能安然入睡。

    是以苏彧推断,那本账簿极有可能就在刘家,想必那边也已派人搜罗过,但他们并没有成功找到账簿。

    刘刺史,将东西藏得十分严密。

    苏彧只能亲入刘府再寻账簿。

    今儿个夜里,他原是要去夜探刘刺史的。白日里准备得妥当,他一路行至半途,才遇上了两个婆子。婆子提着灯,袖着手,信步走来。他便一个纵身,燕子似地落到了树上,隐在了枝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