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怪罪到红衣身上呢?”她幽幽地道出这句话,打量着席临川的神色。
“陛下不能……”
“为什么不能?”谨淑翁主咬了咬唇,“先前驱逐聿郸的事,已足够让陛下对红衣生怒了。这次……我想姑母说得对,为帝王者,不会允许手下爱将因为女子来忤自己的意。”
所以才会有这么大张旗鼓的赐婚……
满城都知道皇帝的意思了,他们都只有接受的份,如果此时去抗这道旨,无异于当着全长阳的面打了皇帝的脸。
“大夏不能没有你,所以陛下不能动你。但红衣……”谨淑翁主的羽睫一颤,轻言道,“陛下若想要她的命,连理由都不要找。”
席临川带着心惊强稳下气息,纵使不想承认,也不能不认。
让皇帝知晓他对红衣的心思而造成今天的局面,已经是他的错,他不能再搏一回,冒着让红衣搭上性命的风险去让皇帝收回旨意。
“我知道了。”他无力地应下,朝谨淑翁主一拱手,起身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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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再乘马车,席临川吩咐车夫先行驾车回府,径自在长阳的街上走着,好像三魂六魄中丢了几个。
一路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只是在凭记忆往回走。眉头在不知不觉间越蹙越紧,脑中一幕又一幕过着从前的画面,如同跑马灯。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皇帝只是顾念他的喜好,替他做了主而已。但这本该是一桩美事,理应有一番庆贺、然后洞房花烛……
是他自己把这原该是好事的事,逼到了这般尴尬的境地。
如果没有那一箭……
席临川摇一摇头,迫着自己不再去多想那些没用的“如果”。
终于回到府中,天色已经全黑了。
齐伯已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见他回来松了口气,打着灯笼迎上前去,见他面色发白又一滞:“公子,您……”
他停了脚,短声一叹。
“公子气色不好。”齐伯续言问道,“可要请郎中来看看?”
“我没事。”席临川摇一摇头,抬眼看向眼前亭台错落的府邸,静了一会儿,轻轻道,“明日……你亲自带人操办红衣入府的事吧。”
“诺……”齐伯应了一声。
他又说:“择个吉日,还有……设个宴,她喜欢什么你去问问绿袖,别扰她就是。另外……”
齐伯侧耳静听着,见席临川语中停了良久,须臾,幽幽地喟出一口气来,面上笑意苦涩:“把箭场封了吧,日后置些杂物什么的,都可以。我不差这一个射箭的地方。”
齐伯听得一讶,不知原因,一时未敢应话。
“还有红衣最初住的那院子。”他面色沉沉地思忖道,“那地方不大……索性拆了吧,清理干净。”
这两处地方,大约该是这整个席府里最让她不快的地方了。
☆、第77章 新婚
最昏暗的日子,大约不是铺天盖地的绝望,而是周围的人都为你所经历的绝望而喜悦着,眉开眼笑地为此前来庆贺。又或是心知这于当事人而言不是好事,却也并无人来伸手施救,反倒语重心长、一句又一句地宽慰着劝着,直压得心里的憋闷愈发爆发不出来……
然后那原本支撑住一切压力的挡板终于轰然倒塌,将原已处于弱势的一切希望击得粉碎,一声怅然的哀叹之后,只剩了一句自言自语的呢喃:
“认命吧……”
六月廿一,是席府定下的吉日。当红衣得知这个日子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二十,她想谨淑翁主大约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告诉她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然后终于不得不开口。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阖上门后又在屋里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倏尔惊觉,自己竟连悲伤都再生不出来了。
——连日来谨淑翁主锲而不舍的“规劝”,可真是管用的。
谨淑翁主万分理智地把个中利弊都给她分析得清楚,告诉她这婚悔不得。在她刚动了点“歪心思”的时候,又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逃婚也不是个好办法。
她便除了认命以外,没了别的法子。
而后,谨淑翁主又连同绿袖一起,说了许多关于席临川的事情,无非是想让她心里舒服些,觉得嫁给席临川也不错。
——但这部分俨然没奏效。
她其实早已知道席临川是个好人,就算把长阳城的贵族公子都数一遍,大概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的。
可……
也就像她从前同席临川说过的一样,成婚这种事,并非觉得他“不讨厌”或者“是个好人”便可以在一起的。那一箭连带着那阵子的许多不快,仍还插在她心间,她平日里不去想也就罢了,可若要日日面对他,又怎么能不去想?
罢了。
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这些想法。大概连席临川都没有在意过吧,否则,又怎么会让她这不喜欢他的人入他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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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一,席府从清晨便开始忙碌了。
席临川如常进宫去上朝,府里则人来人往个不停,有忙着搬东西的,也有忙着清扫那刚拆的小院的碎砖的。
忙至晌午才停当下来,齐伯又亲自进维祯苑查看了一番,见四下皆已布置妥当,才得以歇下来。
红衣是申时初刻入的府,彼时,离宴席开始尚有一个时辰。
八名婢子一同在门口候着,见她下轿,齐齐一福,为首的一人上前欠身道:“水已备好了,姑娘先行沐浴,然后歇上一歇吧。”
红衣稍稍一怔:那晚宴……不用她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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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水里浸着,热气团团腾起,让人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是的,即便自接旨至今已有十余日,她仍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突然得就像是假的。
很多时候,她会恍惚地觉得这也许真的是假的,也许一觉之后就都恢复如常,没有那道圣旨也没有什么嫁妆,他当他的将军、她做她的舞姬,继续为廿三那日的演出劳心伤神。
但此时此刻,她到底是已经进了席府了。
白色的热气缭绕开来,笼住房里各处的精致陈设,让她想看个清楚都不能。似乎在刻意叫嚣着,让她觉得此时的每一件事都非她能左右,没有什么是她做得了主的。
候在珠帘外的婢子们一阵骚动。
红衣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她们的议论里显有兴奋。
“前面开宴了!听说比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