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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肩上挣下来,满脸泪痕地抬头瞧一瞧他,擦一把泪,又说:“你活着回来。”

    “嗯……”他不敢将这句应得太肯定,战场上,变数总是有的。

    双手扶在她颈后,他的拇指刮过她两边脸颊,略俯下身,认真道:“我努力活着回来。但无论如何,你好好过你的日子。”

    “嗯。”红衣连连点头,再擦眼泪间四下一扫,终于意识到旁人的目光。

    她脸上骤红,低着头绕到他身后就把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念叨:“快走了……不能迟到。”

    手上却分明没使什么力气,步子也走得慢极了,心间的矛盾被他一览无余。

    满怀着想扭头安慰她的心思任由着她往外推,踏出府门的那一刹,再回头一看她那副复杂到不知该如何描述的神色,席临川却是忍不住笑了。

    知道她这些情绪全是真的,相比之下,上一世那哭得娇怯好看的样子,反显得有些虚伪了。

    他一壁回想着一壁上了马,甫一策马,复又将马勒住,再度看向伏在门边望着自己的身影:“红衣。”

    “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寒风中听着弱弱的。

    “我活着回来。”他道。思忖须臾,又续说,“你若有事要给我写信,就写给绿袖。惊蛰看后自有办法告诉我。”

    “嗯!”红衣应话的声音显然明快了许多,泪意中绽出笑容来,一边应着一边挥手,“你去吧,我没事了。”

    ☆、第103章 等待

    自此,红衣便又一次开始了数着日子等席临川回来的日子。

    其实正经说来,这样的日子她从前也就有过一次,是他上一回出征的时候,她还没有嫁给他,只是经了不少事后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便开始担心他在战场上会出事,日日去寺院祈福。

    再往前……虽也不希望他死,但就没有这么重的心思了。

    较之上次,这回的担忧显然更重些。

    不止是因感情更深,也因上一次她还有竹韵馆的事要忙,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满,许多时候会忙到没有时间去多想他。

    这回则空闲多了。自从绿袖离开,她就觉得竹韵馆少了什么,谨淑翁主也对各样事务兴趣大减。日常该做的仍在认真去做,但每季一次的“限量主题”舞蹈就没了去编排的兴致。

    单是日常事务,众人又已熟悉到不用她去打理便能应付得很好。于是没了团队合作乐趣的红衣一度有点消沉,想练舞时又不是自己不能练;原还可去看看孤儿,可这回——席临川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出征前交代了谨淑翁主,陆续把孩子们送去了淮昱王的封地上寻人收养。

    她能出门的时间就少了。

    就多了太多的时间待在席府里,掰着指头数席临川离开了多久,偶尔也会忍不住脑补发生意外的情况。

    月余后,顾南芜回府过一趟,给她带了两样母亲亲手做的点心,算是对上次她出言说情的答谢。

    一眼就看出红衣神色恹恹的样子,顾南芜不解,笑问两句,方知她在担心什么。

    “也不全是坏事。”顾南芜支着下巴笑看她,“能有个人挂念也算种福气。娘子瞧瞧我,在席府过了这么些日子,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就是回想添减衣服的次数才知过了几个春秋,值得一思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这安慰的说辞在红衣听来实在勉强,仍旧没精打采地坐着,手支着额头,拿了块她送来的点心吃。

    因为和顾南芜的交集太少,她连没话找话都找不出什么可说,各自闲坐了一会儿,倒是敲门声响了。

    红衣朝院门口一望,小萄便迎了过去,打开院门忙是一福:“大人。”

    是那个指挥同知。

    红衣私下已与他见过两回,因为席临川不在,与惊蛰传信的事情又不能因此停滞。席临川便事先在府中交代清楚了,如是他来,直接去找红衣便可,不必避讳什么。

    红衣写给绿袖的信是一个月一两回,但不得不建议他每次有点要传的信就先来告诉她——这样她便可慢慢写节拍,分散工作量,免得一口气看一堆“情报”,又是翻书又是打节奏,累得头晕眼花。

    顾南芜也识趣,见有客人、又见对方飞鱼服整肃,大抵猜出是有要事,半点不犹豫地朝红衣一福就告辞了。指挥同知进了院来,袖中抽出封信递给红衣:“惊蛰来信,军队已到边关驻守了,骠骑将军与大将军守的都是紧要位置。”

    “哦……”红衣接信间不由一笑。虽然细想便觉这消息她听不听都无关紧要,但好像知道一点他的情况,她便能高兴一点。

    “还有这个。”他又抽出一张纸来,“连同上次那两个,写好了便可一同寄给绿袖了。事情有些急,明天午时前可能弄完么?”

    红衣看一看天色,已是傍晚了。上次那封还有半页纸没兑出来。想了一想还是点了头:“明日午时大人来取吧。”

    “有劳了。”指挥同知颔首,又向她一揖,“告辞。”

    .

    这下红衣可有事做了。

    他前脚出了院门,她后脚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里。抽出那本《诗经》立刻开始翻,一页页地挑字、一个个地写节拍,直看得头疼。

    其实单是挑字没有多难、单写节拍也没有多难。但红衣初提这主意的时候想得不够周全,忽略了有时那字的位置不合适,比如页数太多或是自序太靠后,打成鼓点就会显得极不和谐。

    不仅编舞难,而且这种不和谐多了,只怕难免让人生疑,绿袖就要有危险了。

    这样一来,很多时候不得不试几种不同的方案,前前后后翻来翻去,一个字要找几个位置、再换着法子各自串起来,拍着鼓点哼一哼对不对劲,尽力找出最稳妥的版本来。

    推翻个十遍八遍……那都是经常的。

    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还有几十个字没有敲出来。红衣翻着白眼往书上一趴,深吸一口纸墨香气,大叹:虽是套用的摩尔斯电码的方法,但这可比拍电报艺术多了啊……

    拍电报准确即可,其余的功夫都下在保密手段上,她这个……

    她还得好听啊!得能成舞啊!

    亏了亏了!怎么就让她穿到古代了?这要是搁在近代硝烟纷飞的时候,没准她就能混个“间谍女王”什么的,不能名垂青史也好歹在野史里留下嚣张的一笔啊……

    再吸一口书墨香,红衣悲愤地抬起头来,走到早已盛好水的脸盆边给自己泼了一把凉水缓神,坐到案边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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