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一点头,略一翻身侧躺过来,面朝着他噙笑闭眼,“我也睡。”
也不见了刚才严肃解释的神色,闭着的双眸弯出一道明显的弧度,双颊微红地冲着他,直看得他挑了挑眉,就剩了一个评价给她:傻样……
.
席府上下整肃,各人都紧张极了,皆清楚现下的局势不同于往日。
——不仅席临川的伤还未愈,陈夫人也大病一场,自然而然地在府中住下了。
事情便变得愈发复杂起来,众人皆多少知道这位夫人是不喜欢红衣的,从前偶有不快则罢,目下可是同住在了席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替红衣悬了口气。
数小萄最是担忧,在席临川住处的后院傻站着看红衣专心熬药,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劝道:“娘子还是别去了!没听齐伯说么?夫人把身边四个得力的婢子遣去了公子房里照顾公子,这意思还不够明白么?娘子去了又是惹恼夫人……”
小萄劝得苦口婆心,红衣持着扇子扇着药炉,待得她说完了,才直了直身子活动一番筋骨:“就为那跟前有抢活的,我才更得去——这节骨眼上随意示弱还了得?今天对她的婢子示弱,明天她就敢开口直接把那婚事应下!”
是以仍如旧熬好了药,红衣端着药碗往房里去,果然刚到门口,四个看着面生的婢子就迎出来了,低眉顺眼地一福,伸手就要接她手里的药碗:“奴婢来……”
“算了吧。”红衣笑眯眯一躲,打量着她,道,“我知道姑娘是好心,但男女间这互相照顾的事可不是纯为了对方——我乐意做这个,做的时候自己心里便舒服,便不劳姑娘代劳了。”
秀恩爱秀得十分露骨。
说得四个婢子同时面色一白。
哦……是不太厚道,这四个婢子必定还都是单身未嫁的姑娘,她这么说好像有点不给面子。
一壁忍着笑一壁提步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生硬一唤:“娘子!”
红衣“听话”地站住了脚,回过头:“还有事?”
那四人一齐走过来,挡在她与门之间,再度低眉顺眼地一福:“娘子不能进去。”
红衣撇着嘴一笑:“将军的吩咐?”
四人一怔,皆未应话。
“不是将军的吩咐就得了。”她淡看着离得最近的那个,口吻悠悠,“将军还没休了我呢,他若不说不想见我,也就轮不着你们拦我——我知道你们是为夫人办事,本不该难为你们。但你们也想明白,这是席府,你们对夫人这么‘忠心’,若是惹恼了将军,他要罚你们……夫人也未必能看在忠心的份上护你们。”
毕竟席临川是郑念的亲儿子,这四个再得力,也还是比不上母子亲情。
四人面容都有点僵,互相看了一看,又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放她进去。
红衣轻一咳嗽:“将军要吃竹韵馆的大厨做的菜,一共十二道,你们一同去买回来吧。”她说着取了银票塞过去,压了音又说,“是我支开你们的,这回行了?”
“……诺。”那婢子终于一福,四人再度互相一望,齐齐地福身退了出去。
她一进门,席临川就笑了,撑身拱了拱手:“娘子好气魄。”
“嘁!相处乐事岂容旁人干预!”她美目一翻,气哼哼地走到榻边,连托盘带药碗一起搁在了他面前,“还是有劳夫君自己喝。”
“……”席临川挑眉,大有不满,“那你非进来这一趟干什么?”
“宣告主权啊!”红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赔笑看了看他,续说,“也不全是……主要是夫人的药还熬着呢,我若在这儿喂你喝完,那份药就该糊了!”
刚端起药碗来的席临川猛地一颤,药汁在指尖一烫。他忙换了只手端药,愕然看着她:“你在给母亲煎药?!”
“多新鲜呐?”红衣维持着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有的话得当面说清楚,我不找个合适的由头,夫人会见我么?”
.
一刻工夫后。
陈夫人躺在榻上,冷睇着眼前吹药的“儿媳”,待她手中药匙送过来,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推。
药汁溅洒,红衣拿了帕子拭了拭被浸湿的衣袖,药匙落入瓷碗中轻一响。
接着,她便把药碗放到了旁边,面容并不和善地再度看向陈夫人,眼眸低垂:“夫人,虽然您要怎样任性妄为,将军都只能忍着,但红衣奉劝您不要做得太过分。”
☆、第116章 谋划
陈夫人听言,面色更冷:“轮不到你来警告我。”
“这不是警告。”红衣明眸微抬,面上半点笑容也无,却也并无不敬,只是认真地看着她,道,“这是将军的府邸,那么多人看着,您这做母亲的,当真一点不顾将军的颜面么?”
陈夫人神色一滞,面上的厌恶却并未减缓。
“我不是善于逆来顺受的人,所以有些话我跟您直说好了。”红衣淡有一笑,“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很公平,我也不喜欢您。”
陈夫人骤显愠色,她却当即又续了话:“但是这无所谓,您有您的丈夫、也有别的孩子,不会住到席府来,我也不会去陈府扰您清净——所以您看啊,我纵使不喜欢您,也还是亲手煎了药送来。这不是我想虚伪做作,是我想顾一顾我夫君的面子。但您若非要撕逼……呃……僵持到底,一点面子都不给您儿子留,我自己硬顶着也没用,就只好陪着您僵。”
本就是红衣正坐着、陈夫人躺着,眼下她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得清楚,当真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陈夫人的神色绷得更紧了一些,逼出一声冷笑:“真是没规矩……”
“规矩?”红衣秀眉一挑,“规矩重要么?您儿子在朝上差点被当众打死,回了府您还不让他好好养伤。他本就烦心事多,您还要‘锦上添花’一下,现在您跟我说‘规矩’!”
她的口气颇有点狠厉,抬眼看去,陈夫人神色陡然一慌:“你什么意思!”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您为了让他愧疚服软……也真豁得出去!”她的柔荑在案上狠一拍,直击得碗中药汁溅起两滴,“您给解释解释那大寒汤的药渣是怎么回事?用这种法子蒙亲生儿子……您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她说得气势汹汹,但知道此事,可真不是因为她有本事眼观六路。
还是多亏席临川一贯待下人好,是以除了陈夫人带来席府的那几个丫头外,就没有哪个是真正帮陈夫人做事的了。
她前脚喝了大寒汤致病,后脚就有仆人悄悄拿了那药